初春的咸阳宫，晨雾还未散尽。嬴晏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指尖在竹简上轻轻。他面前摊开的，是昨日刚送来的各地赋税奏报。
"咳咳......"一阵冷风从窗缝钻入，激得他喉间发痒。他急忙用帕子掩住唇，却还是漏出一声轻咳。
"殿下！"守在门外的侍女青禾闻声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您该用药了。"
嬴晏抬眸，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青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药碗放在案几上，轻声道："太医说了，这药得趁热......"
"我知道。"嬴晏打断她，目光重新落回竹简上，"你先下去吧。"
待脚步声远去，他才放下竹简，伸手探向药碗。指尖刚触到碗壁，就被烫得缩了回来。他苦笑着摇摇头，转而从袖中掏出一块素白帕子。帕子展开，上面赫然印着几点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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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同时，一卷泛着微光的竹简凭空出现在案几上。嬴晏眸光微亮，伸手想要拿起，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这一次，鲜血首接溅在了竹简上。
"该死......"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十公子！"一名侍卫慌张地跑进来，"丞相李斯带着御史大夫等人往造纸坊去了，说是要查封！"
嬴晏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而眼前发黑。他扶住案几稳了稳身形，深吸一口气："备轿，我要去前殿。"
"可是您的身子......"
"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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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前殿，气氛剑拔弩张。
李斯手持玉笏，声音洪亮："陛下，造纸坊日耗千金，所产却不堪大用。臣请即刻查封，以儆效尤！"
阶下百官噤若寒蝉，唯有御史大夫王绾小声附和："确实太过奢靡......"
嬴政高坐龙椅，面色阴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众臣心上。
"丞相此言差矣。"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嬴晏披着雪白狐裘，缓步而入。他的脸色比狐裘还要苍白几分，唇上却染着不正常的嫣红。
嬴政眉头一皱："谁准你来的？"
嬴晏恭敬行礼："儿臣听闻有人要毁我大秦利器，特来辩驳。"
"利器？"李斯冷笑，"十公子所谓的利器，就是那些一撕就破的薄片？"
嬴晏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册。纸张洁白如雪，装帧精美。他双手奉上："请父皇过目。"
赵高正要上前接过，嬴政却突然起身，大步走下台阶。他亲自接过书册，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嬴晏冰凉的手背，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
"《商君书》全卷，用纸三十张，重量不足同等竹简的十分之一。"嬴晏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若推广至全国，可省运输之费，利典籍传播。"
李斯见状，立刻高声道："即便如此，也不该耗费国库！陛下，如今修筑长城、疏通河渠，处处需钱啊！"
嬴政翻动书页，目光深沉。忽然，他注意到嬴晏袖口若隐若现的血迹，眼神骤然一冷。
"丞相。"
这声呼唤轻飘飘的，却让李斯浑身一颤。
嬴政将书册合上，淡淡道："朕记得，你去岁为庆贺寿辰，曾命人从南海运来一株珊瑚树？"
李斯脸色大变："那、那是......"
"烧了。"
"陛下？"
嬴政转身走向龙椅，随手将李斯的奏折扔进一旁的炭盆："朕说，烧了。连同你这道奏折一起。"
火焰腾起，映照着李斯惨白的脸。嬴晏怔怔望着嬴政的背影，胸口突然一阵绞痛。他强忍着不适，却还是漏出一声闷哼。
嬴政猛地回头，正看到嬴晏捂着心口，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退朝！"
帝王一声令下，不等众人反应，己经大步走到嬴晏面前。在百官震惊的目光中，嬴政首接打横抱起嬴晏，大步走向后殿。
"父、父皇......"嬴晏虚弱地挣扎，"儿臣可以自己......"
"闭嘴。"
嬴政的声音冷得像冰，手臂却收得更紧了。嬴晏能清晰地感觉到父皇胸膛传来的热度，还有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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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晏悄悄攥紧了染血的帕子。帕子上，除了血迹，还有一滴不知何时落下的水渍。
那不是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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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寝宫内，太医刚退下，嬴政就一把掀开嬴晏的衣袖。苍白的手臂上，几处青紫的针眼清晰可见。
"解释。"嬴政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嬴晏缩了缩手："只是......取血试验......"
"试验？"嬴政一把掐住他的下巴，"用你的命来试验？"
嬴晏被迫仰头，对上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他忽然笑了："父皇在担心儿臣？"
嬴政松开手，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朕只是不想失去一个有用的儿子。"
"儿臣知道。"嬴晏轻声道，"所以儿臣会更努力地活着。"
他从枕下取出改良后的造纸配方，纸张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请父皇过目。此法可降低成本七成，产出提高五倍。"
嬴政没有接，而是突然问道："为什么这么拼命？"
嬴晏愣住了。
"你可以像其他皇子一样，享乐等死。"嬴政转身，目光如炬，"为什么要一次次挑战朕的底线？"
寝宫内安静得可怕。良久，嬴晏才轻声回答：
"因为儿臣......想被父皇记住。"
不是作为病弱的十公子，不是作为随时可能消失的皇子，而是作为一个真正活过的人。
嬴政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伸手接过配方，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嬴晏的脸颊，拭去了一滴未落的泪水。
"傻话。"帝王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了几分，"朕早就记住了。"
窗外，春风拂过新发的柳枝。一片嫩绿的叶子飘进窗棂，落在嬴晏的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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