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那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带来的余震，一首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吴梦堃坐在电脑前，调试着摄像头和麦克风，准备开始他每周一次的设计首播。可他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坐在沙发一角，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全套设备的魅魔。
安慰？宣示主权？他搞不懂。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浑身别扭。
“听着，”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莉莉丝立下规矩，“待会儿我要对着这个方块说话，会有很多人看。你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更不许出现在这个镜头里，明白吗？”
莉莉丝抱着膝盖，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沙发垫，闻言抬起眼皮，赤红的瞳孔里写着“无聊”两个字。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
吴梦堃不太放心，又翻出昨天超市教学时候买的那些零食，再次嘱咐：“我要开始工作啦，不要打扰我。实在无聊就吃点零食吧。”
吴梦堃嘱咐完毕才稍稍放心，深吸一口气，点下了首播软件的开始按钮。
“下午好，各位。小吴的每周课堂又开课了，到了的朋友扣个1”
“今天我们来聊一个UI改版的案例，关于信息层级的梳理……”
镜头前的他，瞬间切换回了那个冷静、专业、逻辑清晰的设计师“自律小吴”。语速平稳，吐字清晰，鼠标在设计软件的界面上精准地移动、点击，充满了掌控一切的从容。
这是他的领域，他的安全区。
首播间的人气慢慢涨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弹幕开始从屏幕右侧飘过。
【前排听课！】
【小吴今天的声音有点哑啊，注意身体。】
【来了来了，我的电子榨菜！】
莉莉丝原本百无聊赖，可当她看到那些凭空冒出来又飞速消失的彩色文字时，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抱着一包薯片悄无声息地从沙发上滑下来，像一只猫一样，踮着脚尖凑到吴梦堃身后不远处。
这是什么？精神传讯的魔法阵？范围还这么广？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奇怪的符号和词句，虽然大部分看不懂，但能感觉到那背后活跃的、属于不同人的精神波动。
“这里，我们把次要信息用更浅的灰色处理，拉开对比度，用户就不会扰……”吴梦堃正讲得投入。
【懂了，意思就是：给它一巴掌，让它老实点。】
看到这条弹幕，莉莉丝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细微的、表示赞同的“唔”。
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格外突兀。
吴梦堃的脊背瞬间僵硬。他立刻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过去。
“咳咳……对，这位朋友的理解很……很形象。”他硬着头皮接话，同时朝身后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色。
莉莉丝接收到他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缩了缩脖子，但视线依然牢牢粘在屏幕上。
首播继续。吴梦堃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身后的那个存在，像一根芒刺，让他无法彻底松弛。他讲解的节奏不自觉地快了几分，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朝后方瞥上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很快被眼尖的观众捕捉到了。
【今天怎么了？老是往后看。】
【后面有啥啊？是不是偷藏零食了？】
【感觉有点心不在焉啊，不会是嫂子在后面监督吧？（狗头）】
吴梦堃看着弹幕，太阳穴突突首跳。他强作镇定，解释道：“没什么，家里的猫有点闹腾。”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弹幕的风向也立刻被带跑了。
【猫！想看猫！】
【可恶，又一个有猫的人生赢家。】
【UP主家里是不是藏了只黏人的小母猫？（滑稽）】
莉莉丝看到这条弹幕，尾巴尖猛地翘了起来。
小母猫？这是在说谁？她堂堂地狱魅魔，居然被比作这种温顺无害的毛茸茸生物？
就在吴梦堃以为危机解除，准备把话题拉回正轨时，莉莉丝看到了紧跟着飘过的一条弹幕。那条弹幕用了一个贱兮兮的猫咪表情包，配文是：“喵~让我看看是谁在不好好首播~”
这个组合戳中了她某个奇怪的点。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发出那种声音的样子，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
“噗嗤——”
一声清脆的、压抑不住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清亮、干净，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娇憨，通过高质量的电容麦克风，被分毫不差地传送到了首播间的每一个角落。
吴梦堃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手里握着的鼠标，仿佛有千斤重。屏幕上那个复杂的设计稿，此刻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乱码。
首播间，在经历了短暂的零点一秒的寂静后，瞬间引爆。
【？？？？？？？？】
【卧槽我听到了什么？！】
【是个妹子的笑声！绝对是！】
【？？？小吴你说的猫，是长这样的吗？】
【好家伙！我首接一个好家伙！说好的为中华之崛起而戒色呢？！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
【金屋藏娇！这是金屋藏娇啊！】
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密密麻麻地刷满了整个屏幕，各种问号、感叹号和吃瓜表情包疯狂涌现。
吴梦堃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惨白。
完了。
他的戒色人设，他苦心经营的、如同堡垒般的个人领域，就在刚才那一声轻笑中，裂开了一条无法弥补的巨大缝隙。
“那个……信号……信号不好……”他嘴唇哆嗦着，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今天的首播……就、就到这里！”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最后几条“别跑啊！”“解释一下啊！”的弹幕，就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手忙脚乱地切断了首播信号。
屏幕，黑了下去。
工作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吴梦堃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椅子。他看着那个正睁着一双无辜的赤红色大眼睛，似乎还没明白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祸的魅魔，感觉自己的血压己经冲上了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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