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堃按下了遥控器，墙壁上那块巨大的黑色长方形霎时间活了过来，流光溢彩，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莉莉丝对这突如其来的声光组合显然有些不适，她那对赤红的瞳孔微微收缩，紧盯着屏幕上快速切换的画面。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情感纠葛剧，一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指责着面前的男人。
“这……便是你说的‘影像资料’？”莉莉丝歪了歪头，黑曜石般的角角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这些人类，情绪似乎……过于外露且不稳定。”
吴梦堃瞥了一眼屏幕，又看向身旁的魅魔：“在你开始深入研究人类那千奇百怪的欲望之前，有个更基础的问题需要解决。否则，你的‘研究’恐怕会举步维艰。”
莉莉丝锐利的视线转向他：“什么问题？”
“你的说话方式。”吴梦堃平静地指出，“一口一个‘吾’，太古老了。现在没人这么说话。这会让你显得格格不入，非常不利于你所谓的‘知己知彼’。”
莉莉丝的眉头蹙了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冒犯：“吾的言辞，乃是吾族传承数千年的骄傲，岂容尔等凡人置喙！”
“而这种骄傲，只会让任何被你‘研究’的人类，都把你当成一个入戏太深的古风爱好者。”吴梦堃不为所动，“想了解人类，至少先学会用人类的方式交流。你应该用‘我’，而不是‘吾’。”
“‘我’？”莉莉丝尝试着发出这个音节，带着几分生疏与困惑，“就这一个字，替代‘吾’？”
“对。试试说，‘我叫莉莉丝’。”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那架势不像在学说话，倒像在准备释放什么威力巨大的法术。“吾……我……我叫莉莉丝！”那个“我”字，她说得有些磕绊，尾音甚至带上了几分她惯有的命令式腔调，但总算是说了出来。她脸上掠过一抹难以形容的表情，或许是完成了某种挑战后的细微波动。
“有进步。”吴梦坤点了点头，“以后尽量都这么说，这是个开始。”
莉莉丝不太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在房间里踱了两步：“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麻烦。吾……我……我认为，首接用力量让他们屈从，效率更高。”
吴梦堃叹了口气：“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能用强迫手段，契约精神，还记得吗？再说了，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好，你又怎么‘精准打击’？”
“精准打击”西个字似乎触动了莉莉丝的好胜心。她停下脚步，赤红的眸子里重新燃起斗志：“好吧。我……我会掌握这个听起来很愚蠢的称呼。”
两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视上。情感剧己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节奏明快、色彩鲜艳的手机广告。俊男靓女们举着发光的薄片，笑容灿烂。
“这又是什么戏法？”莉莉丝指着屏幕，脸上满是探究，“这些人类被困在某种快速切换的幻术里了？”
“这是广告。”吴梦堃解释道，“他们在试图说服其他人，去买那个……发光的长方形片片。”
“买它？为何？”莉莉丝显得十分不解，“那东西能增强他们的战斗力？还是能让他们活得更久？”
“基本都不能。它主要的功能，是让人们可以和很远地方的人说话，拍些影像，以及看更多的……‘影像资料’。”
莉莉丝看看屏幕，又看看吴梦堃，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所以，人类的欲望……就是获取一些能让他们观看更多幻象、传递一些无关紧要信息的物件？”她的语气，仿佛发现了一个既重大又让人失望的秘密。
“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吴梦堃敷衍了一句，恰好看到电视节目切换，屏幕上出现了一片广袤的非洲草原。“啊，这个或许你会比较容易理解。至少，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人类情感。”
画面中，一头雌狮正匍匐前进，悄然无声地逼近一群羚羊。
莉莉丝的姿态立刻变了。她身体微微前倾，赤红的瞳仁牢牢锁定在捕猎的狮子身上。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压抑的咕噜声，类似野兽的低吼。
“这个……我能理解。”她的尾巴在身后有节奏地摆动着，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纯粹的生存意志，力量的证明。”
当雌狮猛然扑出，精准地锁住羚羊的喉咙时，莉莉丝甚至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满意的“哼”。
吴梦堃观察着她的反应，对这个来自异界的魅魔又多了一分认知。她虽然在人类的社交礼仪上显得笨拙不堪，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遵循本能与力量法则的生物。她所谓的“研究”，恐怕都会通过这种极端原始的视角去解读。
电视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一个美食节目，主持人正对着一盘色彩鲜艳的甜点大快朵颐，脸上洋溢着夸张的幸福表情。
莉莉丝皱起了眉头：“他们在吃什么？那种五颜六色的东西，含有很高的能量吗？”
“那是甜点。”吴梦堃解释，“主要成分是糖。能提供一些能量，但更多的是……嗯，提供愉悦感。”
“愉悦感？”莉莉丝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通过吞食这些东西获得的愉悦感，能用来做什么？增强精神力？还是迷惑敌人？”
吴梦堃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跟一个战斗型魅魔解释甜点的意义，难度不亚于让她理解什么是“温柔”。
“大概……都不能。”吴梦堃有些无奈，“就是单纯的……好吃。”
莉莉丝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她用一种带着几分不屑的语气总结道：“所以，人类会花费精力去获取并吞食一些对自身能力提升毫无用处，仅仅是为了短暂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
吴梦堃决定放弃在这个问题上与她深入探讨。他换了个台，一个访谈节目，嘉宾正侃侃而谈，分析着当前的社会热点。
莉莉丝听了一会儿，脸上的困惑更深了。“他们在说什么？那些词语组合起来，我……我无法理解其确切含义。而且，他们为什么只是坐着说话，而不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吴梦堃关掉了电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看来，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吴梦堃说道，“不仅仅是说话方式，还有这个世界的基本运作规则，以及人类的思维模式。”
莉莉丝的表情严肃起来，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再次浮现：“告诉我，人类。我……我要从哪里开始学起？”
吴梦堃看着她那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心中那份荒诞感愈发浓烈。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在面临一个魅魔的诱惑，反倒像是在给一个异界留学生当义务辅导员。
“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吧。”吴梦堃想了想，“比如，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房间，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有什么用。然后，再慢慢扩展到人类社会……”
一场关于“如何让戒色目标破戒”的课程，似乎真的要从“认识世界”开始了。而这位魅魔学员，显然己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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