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未从世界树叶尖滴落，"提问者01号"己经开始了它的第一次巡游。艾莉紧张地跟在她的发明后面，机械义眼不断调整着焦距，记录机器人的每一个反应。我站在教学楼二楼的走廊上，看着这个由废旧餐具和电路板组装而成的奇妙生物缓缓飘过操场。
"它真的能自主提问吗？"林雨晴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纹身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仿佛在回应她的疑问，机器人突然转向正在晨练的修真班。它的一根金属枝条轻轻摆动，顶端的显示屏亮起：【为什么御剑飞行时，剑气要呈37度角？】
周小桃的飞剑差点从半空栽下来。这个在修真界被视为常识的问题，从未有人质疑过其背后的原理。孩子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小胖子怯生生地举手："因为...师父这么教的？"
机器人的显示屏闪烁了几下，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不同角度的剑气轨迹对比图。37度角的那条呈现出完美的黄金螺旋，而其他角度则或多或少产生了紊流。
"它...它在教我们？"周小桃震惊地看向我。
艾莉兴奋地跳了起来："它的学习模块连接了世界树数据库！郑明理先生肯定帮忙升级了算法！"
就在这时，机器人的主干突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顶端的金属花瓣缓缓绽放。一个全息投影在花心处成形，显示出郑明理模糊的身影。他站在某个光线昏暗的空间里，手指轻抚着世界树的根系。
"有些问题，本就不该有答案。"投影中的郑明理轻声说，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教育的真谛，在于保持提问的勇气。"
影像消散后，机器人恢复了平静，继续它的校园巡游。但那个问题却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像一缕挥之不去的青烟。
午休时分，我发现星桥幼儿独自飘在图书馆角落。那本来自文字星系的"无解问题集"摊开在她面前，书页无风自动，泛着奇异的蓝光。更奇怪的是，书页上的文字正在重组——不是简单的排列变化，而是从根本上的意义重构。
"星桥？"我轻声呼唤。
她抬起头，眼睛里的数据流比往常更加活跃："郑明理给了我一颗种子。"她摊开小手，掌心躺着一粒发光的晶体，"他说要种在提问之树旁边。"
我正要细问，图书馆的窗户突然被一阵强光照亮。跑出去一看，世界树的主干上浮现出新的纹路——那些本以为是年轮的线条，在正午阳光下组成了清晰的文字：
【答案不是终点，而是下一个问题的起点。】
字迹娟秀有力，是母亲的笔迹。我伸手触碰那些文字，树皮竟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我的接触。
"信息素分析显示，这些文字至少存在了二十年。"林雨晴的∞纹身投射出光谱图，"但需要特定的能量波动才会显现。"
阿箐匆匆跑来，道袍上沾着新鲜的泥土："季老师！我在世界树根部发现了这个！"她递过一块刻着符文的金属片，正是当初母亲实验室里的那种。
金属片接触到我量子右手的瞬间，激活了一段全息记录。年轻的母亲站在世界树幼苗前，对身边的郑明理说："记住，当这棵树真正自由生长时，它会指引你们找到我。"
影像消失后，世界树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数十片叶子飘落，在空中组成一个复杂的空间坐标。林雨晴立刻进行比对："这不是我们己知的任何维度...等等，这里有个注释。"她放大影像边缘的一行小字：【知识禁区的裂缝】。
傍晚的家长会筹备现场一片混乱。机械维度的家长们正在和修真界的代表争论不休，猫学者们蹲在窗台上冷眼旁观，而几个数据生命体则不断改变自身形态来表达观点。
"教育必须标准化！"一位机械家长胸腔里的齿轮咔咔作响，"非结构化知识会导致效率低下！"
"胡扯！"修真界的代表拍案而起，袖中的符纸无风自动，"道法自然，岂能拘泥于形式？"
争论愈演愈烈时，唐小鱼默默走到会议室中央。她没有说话，只是展开画册，用蜡笔画了起来。渐渐地，争吵声平息了，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安静作画的小女孩。
她画的世界树幼儿园没有围墙，树下坐着形态各异的生命体，他们头顶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问号。画完后，她在下方工整地写下：【教育就是让问题生根发芽的地方。】
那位最激动的机械家长突然安静下来，光学镜头微微调整焦距："这个...这个观点..."它的处理器发出过载的嗡嗡声，"竟然符合逻辑与非逻辑的叠加态..."
星桥幼儿飘到唐小鱼身边，将早上得到的那枚发光种子放在画作中央。种子接触纸面的瞬间，画中的世界树突然立体起来，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家长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达成了共识。散会后，我独自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看着唐小鱼的画发呆。画中的光芒仍未消散，隐约组成了一个坐标——与世界树给出的完全一致。
夜深人静时，我们把星桥带回来的种子种在"提问之树"旁边。艾莉特意为它设计了一个微型反重力花盆，可以随着根系生长自动调整大小。
"需要特殊养分吗？"林雨晴拿着∞纹身扫描仪，记录着种子的能量波动。
星桥摇摇头："郑明理说，它只需要问题。"
第二天清晨，值班老师急匆匆地敲响我的房门："季老师！快来看！"
那粒种子在一夜之间长成了半人高的小树。更神奇的是，它的叶片在晨风中摇曳时会发出悦耳的音符，组合起来竟像是一首完整的乐曲。林雨晴用∞纹身录下这段"歌声"，解码后发现是郑明理留下的最后讯息：
【继续提问，永远不要停止。——G】
"提问者01号"不知何时来到了新生的小树旁。它的金属枝条与嫩绿的树梢轻轻相触，显示屏上滚动着一行新问题：
【如果找到所有答案，我们还会继续探索吗？】
阳光透过两棵树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交织的光影。我望着这幅景象，突然明白了母亲当年设计世界树的深意——它从来不是用来禁锢知识的牢笼，而是一座桥梁，连接着己知与未知，连接着答案与下一个问题。
在远处的教学楼里，艾莉和她的机械维度同学们正在改装第二个提问机器人；修真班的孩子们尝试着用非标准角度的剑气作画；而唐小鱼则安静地坐在窗边，画册上新的一页己经画满了形态各异的世界树。
星桥幼儿飘到我身边，小手拉着我的衣角："季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妈妈？"
我望向世界树给出的坐标方向，那里有无数未知的问题在等待。但此刻，站在这个由无数"错误答案"构建的奇迹校园里，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真正的教育，永远始于承认我们并不全知。
而下一个问题，或许就是最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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