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公布栏前的人群如退潮般散去时，陈默指腹着成绩单上的名字。数学 82 分的红色数字像团小火苗，在密密麻麻的分数中跳跃 —— 这是他升入高中以来第一次突破班级平均分。傍晚的风穿过走廊，掀起他校服领口，后颈那道浅浅的疤痕突然泛起微痒，仿佛在提醒他暗巷里的搏斗并非幻觉。
“小默！” 母亲的声音从教学楼门口传来。陈默抬头，看见她提着保温桶站在香樟树下，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发间的银丝在余晖里闪着微光。“你爸说今晚下馆子，庆祝你月考进步！”
餐桌上的糖醋排骨冒着热气，酱汁浓稠地裹在肋排上，是陈默从小吃到大的味道。父亲难得地开了瓶啤酒，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数学能上八十，看来最近没白用功。”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默额角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上，“学校里没什么事吧？”
陈默夹排骨的手微微一顿。暗巷里的钢管碰撞声、混混们的惨叫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母亲夹来的青菜覆盖：“没事，就是上次打篮球不小心撞到了。” 他低头扒拉着米饭，眼角余光瞥见母亲欲言又止的神情。餐桌上方的暖光灯在碗碟间投下柔和的光晕，突然让他想起梦境中医院病房的白炽灯，以及那个神秘女孩手中玻璃杯的反光。
晚饭吃到一半，陈默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屏幕上跳出张浩的消息：“兄弟，论坛上有人说看见苏清雪去医院看你了？是不是真的？” 他迅速按灭屏幕，指尖残留的余温却像被火烫过般灼人。苏清雪递水时袖口的茉莉香、课堂上偶尔投来的目光、还有她蓝色校服裙摆扬起的弧度，此刻都与记忆中那个看不清脸的女孩重叠。
回到家时，夜色己浓。陈默躺在卧室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月光勾勒的窗棂影子。月考进步的喜悦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期待取代，他想起梦境中那些与女孩并肩作战的场景，想起她声音里的温柔，还有每次分别时那句 “我们很快会再见”。枕头旁的日记本摊开着，最新一页画着两个重叠的轮廓：一个是穿蓝裙的苏清雪，另一个是梦境中模糊的白裙身影。
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熟悉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陈默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陌生的厨房里，瓷砖台面擦得发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吊柜上投下整齐的光斑。母亲系着碎花围裙站在灶台前，锅里的番茄汤正咕嘟咕嘟冒泡：“醒啦？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这不是他现实中的家。陈默愣住了，目光扫过墙上的全家福 —— 照片里的父母笑容温和，而站在中间的男孩，眉眼间竟与他有几分相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却是光滑的皮肤，没有现实中那道浅浅的疤痕。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索。母亲擦了擦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女孩让陈默的心跳骤然停止。她穿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虽然依旧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身形、裙摆的弧度，还有身上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都与他记忆深处的身影完全重合。
“快进来坐！” 母亲热情地把女孩迎进屋，“小默，这是隔壁的……” 她的话语突然模糊成一片嗡嗡声，陈默只能看见女孩走进来的每一个细节：她脱下的帆布鞋摆放在鞋柜最底层，手指划过餐桌边缘时留下短暂的阴影，还有坐下时裙摆自然垂落的褶皱。
餐桌上的番茄汤还在冒着热气，炒青菜的油光在灯光下闪烁。陈默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发抖，他看见女孩拿起汤匙的动作优雅而熟悉，舀起汤时匙柄上的花纹与他现实中用过的那把惊人地相似。母亲在一旁说着什么，时不时发出笑声，而他和女孩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多吃点鱼，新鲜着呢。” 母亲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女孩碗里，“这孩子啊，从小就懂事。” 陈默猛地抬头，看见女孩微微点头，发丝垂落遮住了眼睛。他张了张嘴，想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晚饭后，母亲收拾碗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女孩站起身，指了指门外：“要去散步吗？” 陈默几乎是立刻点头，连自己都惊讶于反应的迅速。两人并肩走出单元楼，傍晚的风带着青草气息，吹起女孩的发梢，有几缕轻轻拂过陈默的脸颊。
小区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光影。他们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下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陈默能闻到女孩发间的栀子花香，比现实中苏清雪身上的更淡，却更萦绕心头。他偷偷侧过脸，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轮廓，下颌线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女孩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尽管依旧看不清脸，但陈默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某种温柔的审视。晚风吹起她的裙摆，蓝色的布料在夜色中轻轻晃动，像一片漂浮的月光。她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陈默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吸的热气。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见墨蓝色的夜空里，一轮满月正挂在楼群之间，清辉洒在女孩的发梢，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色。他突然想起现实中苏清雪望向他时的眼神，想起她递来的那杯温水，还有论坛上关于她去医院看他的传闻。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在此刻变得模糊，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女孩的肩膀，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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