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的晨雾裹着炒茶的焦香漫过青石板路，沐沐的布鞋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攥着敦煌秘宝的剑柄，剑鞘上的血纹正沿着东南方向发烫，像有根细针在皮肤下游走。
「不对劲。」
她突然停步，鼻翼翕动着转向街角，「这茶香有问题。」
林野的手按在腰间的剑上，指尖的淡金色印记泛着微光：「怎么说？」
「唐代炒茶用的是松木柴，烟火气里该带着松脂香。」
沐沐蹲下身，捻起路边一小撮散落的茶叶，「但这茶里混着机器研磨的铁腥味——就像现代茶厂流水线出来的货色。」
周婉「嘶」了一声，捏着断笛残片的指节泛白：「这东西又烫起来了。」
残片上的血色纹路正顺着她的掌纹游走，在腕间凝成半个月牙形，与沐沐手背上的胎记完美契合。
沐父拄着林野削的木杖，颤巍巍指向街尾的茶幡：
「去那家看看。陆羽当年在湖州著《茶经》，常去妙喜寺附近的茶园，就是这个方向。」
茶肆里的伙计正用粗瓷碗给客人倒茶，见到沐沐一行人进来，眼神明显慌了一下。
沐沐扫过柜台后的茶柜，喉头发紧——最上层摆着的茶饼竟压着张棉纸，纸上印着的缠枝纹分明是明代才有的样式。
「掌柜的，来壶紫笋茶。」
林野将铜钱拍在桌上，指节有意无意蹭过桌面的木纹，「听说你们这儿有位新茶商，炒茶的手艺很特别？」
伙计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袖口：「客官说笑了……我们都是按老法子来的。」
周婉笑出声，晃了晃手里的断笛残片：
「是吗？可我听说，有人用铜锅炒茶，还说这样效率更高呢。」
她特意加重了「铜锅」二字，伙计的脸瞬间白了。
沐沐趁机摸出怀里的《茶经》抄本，指尖刚触到书页，一行新的批注突然浮现：
「紫笋生而机械鸣，非吾所知也。」
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
「走！」
她猛地起身，撞开后门时正撞见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往竹篓里装茶。
那些茶叶泛着不自然的油光，竹篓边缘还沾着几粒银白色的金属碎屑——是铝，唐代根本没有的东西。
汉子见了他们，猛然从腰间抽出把短刀。
刀锋上的寒光晃得沐沐眯起眼，在触及她手背上的月牙胎记时骤然凝滞。
「你是……」
汉子的刀当啷落地，喉结滚动着，「月牙标记……」
周婉的断笛残片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与汉子怀里掉出的半块玉佩严丝合缝拼在一起。
玉璧上浮现出完整的铭文：「守茶人，护真味。」
「我是守茶人后代。」
汉子扑通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十年前有个穿黑袍的人来教我们用新法炒茶，说这样能让湖州茶提前三百年闻名天下。自那后，山里老茶树就开始枯死……」
沐沐的《茶经》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八之出」篇。
原本记载湖州茶区的地方，正有墨汁一点点晕开，要将「长城坞」三个字改成「钱塘湖」。
「他们在篡改茶区记载！」
沐沐按住书页，掌心的汗浸湿了纸页，「一旦改了《茶经》，后世的茶史就会跟着错乱，多少茶农的生计都会被搅乱！」
林野拽着她往茶肆后院跑。
柴房里堆着的铜制茶锅正冒着白汽，锅沿的温度计显示着「180℃」——那根嵌在木塞里的玻璃管，分明是现代实验室用的温度计。
「这些东西都要毁掉。」
沐沐抽出敦煌秘宝，剑光扫过铜锅时，那些金属像冰块般融化，「真正的问题在源头。」
她看向窗外连绵的茶园，「老茶树枯死，说明篡改者动了土壤里的东西。」
周婉指着远处的山坳：「看那片烟雾！」
灰黑色的烟正从竹林深处升起，裹着股甜腻的怪味，与她在敦煌闻到的黑袍人气息隐隐相似。
守茶人瞬间脸色煞白：「那是我们新开辟的茶园！他们说要种『改良过的茶种』……」
沐沐的《茶经》此刻剧烈震颤，书页上渗出暗红色的水渍，像在流血。
她抬头时，正看见林野手背的淡金印记变得滚烫，几乎要烧穿皮肉：「他们在毁掉古法育种的茶籽。」
西人往山坳跑时，周婉的断笛残片发出清越的鸣响。那些原本蔫萎的茶树竟缓缓抬起叶片，在他们脚边铺出条绿色通道。
「这是……」
沐沐震惊地看着脚边的茶叶，叶片上的纹路正与《茶经》里的图谱重合。
「是历代守茶人的执念。」
沐父喘着气，眼里却闪着光，「古籍里的知识，本就是靠人心滋养的。」
山坳里的景象让沐沐攥紧了拳头——十几个黑袍人正往土灶里倒着白色粉末，锅里翻滚的茶籽发出刺鼻的焦味。
而在最中间的石台上，摆着本用锁链捆着的《茶经》孤本，封面上的墨迹正被黑袍人的血一点点侵蚀。
「放下它！」
沐沐的敦煌秘宝猝不及防爆发出七彩光芒，将最近的黑袍人震飞出去。那些人回头时，她才发现他们的眼睛泛着和敦煌遇到的怪物一样的幽蓝。
林野的剑与黑袍人的短刀碰撞时，迸出金色的火花。周婉将断笛残片抛向空中，那些枯萎的茶树枝竟纷纷抽出新芽，将黑袍人缠成了粽子。
沐沐冲到石台前，指尖刚触到孤本的锁链，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小心！那锁链是用时空裂隙的碎片做的！」
她抬头，看见个穿粗布襦裙的女子从茶林里走出，发髻上别着支竹制茶筅——竟是《茶经》插画里陆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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