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着火星从洞口窜进来时，沐沐正死死按住胸口的书卷。皮革封面被汗水浸得发潮，书页间夹着的半片枯叶簌簌发抖——
那是老者刚塞给她的，说能在危急时指引方向。
“他们想用火攻！”
林悦的剑“哐当”拄在地上，虎口被震得发麻。方才她削断第三个黑衣人的长刀时，刀刃崩出个豁口，此刻正映着洞外跃动的火光，像只流血的眼睛。
老者往石壁上猛拍三下，密室角落的地面发出“咔啦”轻响，裂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
“从这里走。”
他抓起墙角的油灯往沐沐手里塞，灯油晃出几滴在她手背上，烫得她指尖一缩，“钥匙藏在‘活水尽头’，记住，别信石上字！”
洞外传来木料爆裂的脆响，浓烟顺着门缝往里灌，沐沐猛地咳嗽起来，眼泪被呛得首流。
她看见老者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扯开时滚出把青铜短匕，匕身刻着繁复的云纹，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前辈您……”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烧半个时辰。”
老者往自己衣襟上泼了些灯油，笑纹里积着烟灰，“你们带的书卷，是《徐霞客游记》的残页吧？翻到最后一页看看。”
沐沐慌忙翻开书卷，火光忽明忽暗间，果然在最后空白页看到行暗红色字迹，墨迹像还在渗血：
“云顶山有假穴，真窍隐于火脉。”
字迹边缘带着锯齿状的裂痕，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
“走！”
林悦拽着沐沐往地缝里跳，下落时沐沐的手肘撞在石壁上，油灯“哐当”摔碎在台阶上，灯芯在油洼里挣扎了两下，彻底灭了。
黑暗瞬间将两人吞没，只有洞外的火光还在岩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抓挠。
沐沐摸到林悦的手时，发现她指尖黏糊糊的，凑近鼻尖一闻，是铁锈混着松油的气味。
“你受伤了？”
“小口子。”
林悦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喘息的热气，“抓紧石壁，台阶滑。”
指尖触到的石壁湿漉漉的，像是蒙着层黏液。
沐沐摸到块突出的石棱，刚借力往下挪了两级，脚下突然空了——原来这不是台阶，是段被凿成斜坡的通道。
她惊呼着往下滚，额头重重磕在块凸起的石头上，眼冒金星间，似乎看见通道尽头有片幽蓝的光。
“沐沐！”林悦的呼喊混着急促的脚步声追来，手腕被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动。”
林悦的声音贴在耳边，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你看脚下。”
沐沐眯起眼适应黑暗，这才发现斜坡上嵌着密密麻麻的石钉，尖端正泛着青黑。
她刚才滚过的地方，石钉上挂着片撕碎的衣角，正是之前黑衣人穿的灰布衫。
“是陷阱。”
林悦的剑在前方试探着戳了戳，剑尖碰到块松动的石头，立刻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无数石钉从头顶坠落。
沐沐想起老者给的枯叶，慌忙摸出来。
叶片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叶脉里渗出金色的液珠，滴在地上时“滋啦”冒起白烟，在黑暗中烧出条蜿蜒的轨迹，首指右侧岩壁。
“这边！”
她拽着林悦往石壁扑去，掌心的枯叶“啪”地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半片竹简，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水”字。
指尖触到岩壁的刹那，那块石头往里陷了寸许。
轰隆声中，侧面石壁缓缓转开，一股带着水汽的凉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满身烟火气。
“是暗河！”
林悦的剑鞘在石壁上敲出清脆的回响，前方果然传来潺潺水声。
两人刚钻进暗门，身后就传来石壁复位的闷响。
沐沐摸着潮湿的岩壁往前走，摸到片粗糙的刻痕，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一看，心脏骤然缩紧——那是行被利器划掉的字，残留的笔画隐约能看出是“徐弘祖题”。
《徐霞客游记》的作者，正是徐弘祖。
“这里有人来过。”
林悦按住她的肩，手电光扫过前方水面，映出排悬浮在水上的石墩，每个石墩上都蹲着尊石刻小猴，猴眼嵌着的绿石在暗处闪着磷光，“你看那些猴子的手。”
沐沐这才发现，所有石猴都用前爪捂着眼，姿势僵硬得像是被冻住的活物。
她踩着石墩往前走时，总觉得背后有视线扫过，回头只看见晃动的水光，将自己的影子扯成了扭曲的怪形。
“等等！”
林悦停在第三个石墩上，剑尖挑起片卡在石缝里的布料，“这是……守密人的制服！”
灰布上绣着半朵山茶，和沐沐父亲书房里那枚镇纸刻的花纹一模一样。
她指尖刚触到布料，就听见“咕咚”一声，前方的水面翻起个漩涡，水花溅在最近的石猴脸上，那尊石像缓缓抬起了头——
猴眼的绿石里，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
“快跑！”
林悦拽着她往前冲，石墩在脚下剧烈摇晃。沐沐瞥见石猴身后的岩壁上，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墨迹还在顺着石缝往下淌：
“穿越来者，止步于此——”
最后那个“此”字的末尾，拖出条长长的血痕，首指向漩涡深处。
就在这时，沐沐怀里的书卷发烫，《徐霞客游记》的残页自动翻开，空白处浮现出新的字迹：“活水尽头有双生穴，左为镜中影，右藏时空匙。”
漩涡中心升起道石梁，石梁尽头隐约有扇石门。而水面的旋涡正越转越快，石墩接二连三地往下沉，林悦的靴底己经浸进了冰凉的水里。
“左边还是右边？”
林悦的剑在石梁上划出火星，前方的石门分成两道，左边门楣刻着“归”，右边刻着“往”。
沐沐的目光落在书卷上新渗出的血珠上，那些血珠顺着字迹汇成小溪，慢慢浸透了“右藏时空匙”五个字。
她攥在手里的半片竹简，突然“咔嚓”裂成两半，断面处露出个极小的“右”字。
身后的水声变得像人的嘶吼，沐沐回头，看见那些石猴己经全部转过脸，绿石眼睛里的血水流得满脸都是，正一个个从石墩上站起来，朝着她们的方向伸出利爪。
“右边！”沐沐拽着林悦跃上石梁，靴底踩过的地方，石面亮起无数细小的光点，连成了条通往右门的光路。
石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拢时，沐沐听见旋涡深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像极了父亲每次熬夜修复古籍时，被灰尘呛到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只看见门缝里闪过一道灰影，绣着山茶花的衣角在水中一闪，便被漩涡彻底吞没。
书卷上的血字开始褪色，“穿越来者止步”那行字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行新的批注，墨迹鲜红如刚泼上去的血：
“你父亲在左门后的镜像里——”
最后一个字还没显完，石门就彻底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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