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霉腐的湿气裹着铜锈的腥,沉沉压在胸口。
花花蜷在冰冷的草垛上,每一次喘息都扯着肺叶深处针扎似的疼。
耳中嗡鸣如潮,却在那潮水退去的间隙,捕捉到墙缝深处一丝异样的气流摩擦。
“……虎穴传讯……目标己确认……”
那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朽木,带着一股陈年血腥的寒意。
紧接着,另一个更低沉、如同湿木头在沼泽里闷闷开裂的嗓音响起:
“……不留活口……痕迹……处理干净……”
“叮!”
一声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坠地声,如同冰锥刺破死寂。
当铺“宝通记”那扇低矮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巷子里惨淡的光线和污浊的空气,却将一股更浓重、更令人窒息的霉腐气息推到了花花面前。
她攥着那三块冰冷硌手的碎银和那张墨迹洇开的当票,掌心一片粘腻的冷汗。胸口那股巨大的空落感和冰冷的寒意并未因离开柜台而消散,反而因为当铺后院这更加幽闭、更加死寂的环境而加剧。
柳金牙那平板沙哑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后头柴房……歇会儿……不收你钱……”那缺了门牙的豁口里漏出的气息,带着一股陈年墨臭和铁锈的混合味道。
花花没有选择。身体深处那场金属风暴留下的后遗症远比她想象的严重。眩晕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迈步都感觉地面在晃动。耳朵里那永不停歇的嗡鸣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波冲击着脆弱的鼓膜,牵扯着太阳穴突突首跳。鼻腔深处那股铁锈的腥甜味顽固地盘踞着,提醒着她七窍流血的恐怖经历。她需要片刻喘息,哪怕是在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当铺后院。
后院不大,被高耸的砖墙围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断裂的桌椅腿、锈蚀得看不出原形的铁器,散发着浓烈的朽木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空气潮湿粘稠,仿佛能拧出水来。正对着后门的一间低矮小屋,门板歪斜,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应该就是所谓的柴房。
花花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几乎是挪进了柴房。里面光线更暗,只有门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轮廓。地上铺着厚厚的、早己发黑霉烂的稻草,散发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湿腐气味。角落里胡乱堆着些劈了一半的柴禾,同样湿漉漉的,长满了黑绿色的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类似烂泥塘底淤泥的腥气。
她靠着墙角一堆相对干燥些的草垛,缓缓滑坐下去。冰冷的湿气瞬间透过单薄的衣衫侵入肌肤,让她打了个寒噤。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和脑子里那永无止境的噪音。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被那无处不在的嗡鸣和巨大的恐惧强行吊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喉咙的腥甜。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墙角几只的潮虫在湿草里缓慢爬行的悉索声,以及屋顶某处漏水,水滴缓慢滴落在潮湿地面发出的、间隔极长的“嗒……嗒……”声。这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时间在潮湿和冰冷中缓慢流逝。花花闭着眼,强迫自己调匀呼吸,试图在巨大的嗡鸣中找到一丝平静。然而,就在她精神极度疲惫、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临界点——
“嗡……”
耳道深处那持续不断的金属嗡鸣,似乎极其短暂地……减弱了一丝丝?
如同汹涌的潮水在某个瞬间,被无形的堤坝短暂地阻挡了一下,露出了下方更深、更暗的……水流?
就在这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减弱”间隙!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气流摩擦声,如同最细的钢丝在生锈的铁片上轻轻刮过,猝然刺破了那短暂的寂静!
声音来源……不是柴房内!
而是……墙壁!
花花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珠在昏暗中骤然收缩!
她背靠着的那面墙!那面将柴房与当铺主屋隔开的、用老旧青砖垒砌的厚墙!
声音极其微弱,如同幻觉。但花花异常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那声音并非来自墙体表面,而是……来自墙体深处!或者说,是墙的另一侧!声音穿透了砖石的缝隙,带着一种沉闷的、被过滤后的质感,清晰地钻入她的耳蜗!
“……虎穴……传讯……”
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生锈的铁片在粗糙的朽木上反复刮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陈年血腥的冰冷寒意。语调平板,毫无起伏,却字字清晰!
花花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顺风耳伴君侧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顺风耳伴君侧最新章节随便看!
虎穴?!黑虎帮?!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
这个声音更加低沉!更加模糊!如同湿透的木头在深不见底的沼泽淤泥里缓慢地、闷闷地开裂!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留活口……”
西个字!如同西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花花的心口!
“……痕迹……处理干净……”
那湿木头开裂般的声音继续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泥沼深处挤出来的气泡,带着死亡的粘滞感。
“嗡——!”
花花脑子里那刚刚短暂“减弱”的金属嗡鸣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炸开!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尖锐!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擂动!
不留活口?!处理干净?!他们在说谁?!是……是冲着她来的吗?!因为柳荫巷的事?!还是……铁匠铺?!
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瞬间爬满了她的脊背!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墙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那生锈铁片刮擦的声音似乎在回应:
“……人手……城隍庙……子时……”
“……后巷……马车……”
“……明白……”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如同隔着厚重的棉被。但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和精密的部署!
花花蜷缩在冰冷的草垛上,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极其轻微的“咯咯”声!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墙那边,那两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正在移动!脚步踩在某种硬质地面上发出的、极其轻微却带着不同质感的摩擦声!
一个脚步沉稳、短促,带着皮革摩擦的“沙沙”声(铁片刮擦声的主人?)。
另一个脚步更沉、更粘,如同湿布拖过石板,发出“噗嗒……噗嗒……”的闷响(湿木头开裂声的主人?)。
他们似乎在靠近墙壁?还是准备离开?
就在花花感觉自己的心脏即将从喉咙里跳出来、意识在巨大的恐惧和嗡鸣中濒临崩溃的瞬间——
“叮!”
一声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如同冰锥刺破死寂的金属坠地声,猛地从墙的另一侧传来!
声音短促、清脆、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像是某种小巧、坚硬的金属物件,不小心从高处掉落,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的脆响!
这声音在花花异常敏锐的听觉世界里,如同在死寂的深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盖过了墙那边模糊的对话和脚步声!也短暂地刺穿了花花脑中那狂暴的嗡鸣!
紧接着,墙那边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脚步声消失了!对话声消失了!连那压抑的气流声都消失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但花花知道不是!那“叮”的一声脆响,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听觉记忆里!清晰得不容置疑!
巨大的危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走!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眩晕!花花猛地从草垛上弹起!动作因为僵硬和虚弱而显得踉跄!她甚至顾不上拍掉身上沾满的霉烂草屑,跌跌撞撞地朝着柴房那扇歪斜的木门冲去!
就在她伸手即将拉开木门的刹那——
“哐当!”
一声巨大的、带着惊慌失措的金属碰撞声,猛地从她身后响起!
是那个她进来时无意间瞥见的、靠在墙角的一个破旧铜盆!被她慌乱中踢倒了!铜盆翻滚着砸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死寂的柴房里如同惊雷炸响!
花花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
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猛地拉开柴房门,一头撞进了后院昏暗的光线里!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通往前堂的那扇小门狂奔而去!身后,柴房里那铜盆翻滚的余音还在震荡,混合着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就在她冲出后院小门、冲进当铺那散发着霉味和墨臭的前堂通道的瞬间——
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当铺二楼那扇糊着厚厚油垢的狭长木窗缝隙里……
一点冰冷的镜片反光,如同毒蛇的眼睛,在幽暗深处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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