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咬去半块,教坊司后院的青石板上落着细碎的茶盏碎片。
武植的短刀割开李师师的衣袖时,她只觉腕间一凉,再抬头己被他拽着往角门跑。
龙影卫的玄衣在朱漆门框上撞出闷响,为首那人腰间玉佩的冷光刺得她心跳漏了半拍——和武植昨日给她看的那块"信物",连雕纹都分毫不差。
"他们冲我来的。"武植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在夜色里滚动,"你带王婆她们走地道,我去皇宫。"
李师师猛地顿住脚步,月白襦裙扫过墙角的青苔:"大郎疯了?
龙影卫都堵到门口了,你现在进宫是往虎口里钻!"她指尖掐进他手背,能摸到那层常年握刀磨出的茧,"方才那太监的密函上有你名字,宫里早备好了网!"
巷口传来龙影卫的呼喝,有人撞翻了卖糖葫芦的摊子,山楂滚到武植脚边,红得像血。
他弯腰捡起块碎茶盏,在墙上划了道短痕——这是和赵五约定的"紧急"暗号。
"我等不了。"他转身时,短刀在李师师眼前晃了晃,又迅速收进腰间,"李邦彦要清君侧,密函里肯定有他和龙影卫的勾结证据。
我若现在退了,阳谷的弟兄明天就得被砍头。"他扯了扯她的珍珠簪子,难得露出点笑,"你不是说过?
这宫里的月亮,照过太多委屈人。
我武植今天,偏要掀了这月亮。"
李师师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突然想起前日他蹲在她院里啃炊饼的模样——那时他还穿着粗布短打,说要带她去阳谷看黄河。
可此刻他裹着夜行衣翻上屋檐的动作,倒像极了话本里的飞贼,只是眼里的光比话本里的更烫。
皇宫的红墙比想象中矮。
武植踩着屋檐青瓦借力,靴底擦过墙顶的琉璃瓦,发出细碎的响。
他悬在半空时,听见墙内传来巡夜梆子声,一下,两下,第三下突然断了。
"有贼!"
火把"唰"地亮起来,像一串炸开的流星。
二十个玄甲禁军从影壁后涌出来,长枪如林,把他围在御道中央。
为首那人铠甲上镶着金线,面甲只露半张脸,左眉骨有道刀疤——和王婆描述的"禁军统领张怀义"分毫不差。
"武大郎?"张怀义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李大人说你是个卖炊饼的,倒会翻墙。"他抽出腰间横刀,刀身映着火光,"可惜了这手艺,等会我让人把你挂在城门楼子上,也算给百姓添个看景的。"
武植退到汉白玉栏杆边,指尖摸了摸短刀的血槽。
他数过了,禁军二十人,其中五个刀盾手在前,七个长枪在左右,剩下八个持短刀游弋——这是标准的"困兽阵"。
但他更在意的是张怀义腰间的信鸽囊,鼓囊囊的,里面该有给李邦彦的报信。
"张统领。"他突然笑了,露出两排白牙,"你说李大人给你许了什么?
刺史?
节度使?"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可你知不知道,李大人今早压死的卖花女,是蔡太师的表侄女?"
张怀义的瞳孔缩了缩,刀势顿了半分。
就这半分,武植的短刀己刺进他左肩。
血溅在面甲上,像开了朵红梅。
"你——"
"情报慢半刻,命就短半刻。"武植旋身避开刺来的长枪,反手割断左边刀盾手的喉管,"赵五的三百轻骑,此刻该到南门了吧?"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闷雷似的滚过来。
张怀义的脸色变了——他听得出来,那不是巡城马队,是带着马镫撞击声的冲锋。
"分一半人去南门!"他吼道,横刀砍向武植面门。
武植矮身躲过,短刀从下往上挑开他的护心镜。
鲜血喷在他脸上,咸腥的味道让他想起穿越前在边境执行任务时,战友胸口炸开的弹片。
那时他也是这样,闻着血味,数着敌人的刀路。
"你不该分兵。"他在张怀义耳边低语,短刀刺穿了对方的咽喉,"吴用那厮最会调虎离山,你分出去的人,现在该被王婆引到西三所的枯井里了。"
张怀义的眼睛瞪得老大,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却渐渐没了力气。
武植抽出短刀时,听见御花园方向传来细碎的环佩响——是李师师的珍珠簪子,在假山上碰出的脆响。
"大郎!"她从假山后探出头,鬓发散了一绺,"偏殿侧门我开了,跟我来!"
武植刚要动,转角突然转出个提灯的老太监。
那太监看见他胸前的血,尖叫还没出口,一把飞刀己钉进他咽喉。
血溅在灯笼上,把"御膳房"三个字染成了暗紫。
"走!"武植拽着李师师往侧门跑,背后传来禁军的呼喝,"他们追不上,赵五的马队还在南门闹,吴用的人该把宫灯换了——"
"大郎!"李师师突然停步,指着前面的朱漆门,"那是冷香殿,十年前失过火,没人走。"她摸出串铜钥匙,手在发抖,"我...我上个月给刘美人唱曲,偷配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堂风卷着灰尘扑进来,武植看见梁上结着碗口大的蜘蛛网,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炭块。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他反手把门闩插上,听见外面有人撞门,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跟紧我。"他扯下外袍裹住李师师的头,踩着炭堆往上爬,"这殿后有个狗洞,我前天踩点时看过。"
炭块在脚下发出碎裂声,李师师的珍珠簪子"啪"地掉在地上。
武植弯腰去捡,瞥见炭堆里埋着半截烧焦的木牌,刻着"靖康"二字——他没多想,把簪子塞进她手里,推着她钻出狗洞。
教坊司的灯笼还亮着。
王婆在门口搓手,见他们回来,差点哭出声:"我的祖宗!
赵五那小子带着人冲南门,现在城门都快拆了!
吴学究刚骑马走,说让您连夜——"
"先别慌。"武植扯下染血的夜行衣,扔给王婆,"烧了。"他转身看向李师师,她的月白襦裙沾着炭灰,眼尾还挂着泪,"宫里的事,你方才说高俅要全城搜捕?"
李师师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里面是块羊脂玉牌:"我今晚见着高衙内了,他说...说你杀了张怀义,高俅气得砸了三个茶盏。"她把玉牌塞进他手里,"这是我求刘美人弄的通行令牌,明早开始,全城盘查会查这个。"
武植捏着玉牌,指腹着上面的"御赐"二字。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了。
他听见赵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教坊司外停住,接着是拍门声:"大郎!
南门守将被我砍了,现在城防乱成一锅粥——"
"进来。"武植朝王婆使了个眼色,后者忙去开门。
他转头对李师师笑了笑,笑得有些疲惫,"娘子,今晚辛苦你了。"
李师师望着他脸上未擦净的血,突然伸手帮他抹了抹:"大郎,你记不记得我说过?
这宫里的月亮,照过太多委屈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今晚...这月亮,总算照见个敢掀它的。"
外面传来赵五的大嗓门:"大郎!
我带了热炊饼,刚从灶上揭的——"
武植应了声,转身时瞥见桌上的炭块,突然想起那个烧焦的木牌。
他刚要伸手,李师师却拽住他衣袖:"大郎,明日卯时三刻,高俅会在朱雀门设卡。"她的指尖掐进他手背,"你...你要当心。"
武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
窗外的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在他腰间的短刀上,冷光里映出李师师的脸。
他知道,今晚的事才刚刚开始——赵五的马队,吴用的计策,还有那炭堆里的木牌,都像埋在土里的种子,等着明天发芽。
"放心。"他笑着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武植,最会种种子。"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回敲了西下。
武植听见赵五在门外喊他,便松开李师师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月光落进教坊司的院子,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未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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