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寂静看台与“幽灵马戏团”
阳光游乐园的偏僻角落，和入口处的喧嚣（尽管是虚假的）形成了鲜明对比。
时雾沿着那条被高大、修剪得过分整齐的灌木丛夹住的小路走了很久。头顶的太阳依旧高悬，散发着虚假的热度，但空气却越来越凉。道路两旁，那些色彩鲜艳、造型夸张的游乐设施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空旷的、无人打理的草坪，上面零星立着几个褪了色的、造型诡异的动物雕塑——咧嘴大笑的兔子、独眼歪脖的长颈鹿、缺了胳膊的熊。它们的笑容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瘆人。
小路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下沉式场地。层层叠叠、呈阶梯状上升的看台由粗糙的水泥砌成，很多地方己经开裂，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枯黄的杂草。看台环绕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铺着肮脏褪色帆布的圆形舞台。舞台周围，散落着一些倾倒的、锈迹斑斑的铁架、断裂的木桩和破败的道具箱，依稀还能看出马戏帐篷残留的骨架。
一个废弃的马戏团表演场。
空旷。死寂。只有风吹过破损帆布发出的呜咽声，和远处那永远走调的欢快背景音乐，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二重奏。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动物皮毛和劣质化妆品混合的陈旧气味。
完美！
时雾的眼睛瞬间亮了（内心）。这地方！偏僻！荒凉！一看就是被游乐园彻底遗忘的角落！别说游客了，鬼都不会来！而且有现成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台阶可以坐！
她几乎是小跑着（以她肩膀受伤后能允许的最快速度）冲下几级台阶，目标明确地奔向看台最深处、最靠后、阴影最浓重的一个角落。这里背靠着巨大的水泥挡墙，头顶有突出的水泥檐遮挡，前方视野被前排较高的座椅阻挡，形成一个绝对隐蔽的三角区。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石和不知名的污渍，一屁股坐了下去。
呼——
水泥台阶冰冷坚硬，硌得她有点疼，但时雾毫不在意。她甚至满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受伤的肩膀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让那点凉意稍微缓解一下隐隐的不适。然后，她彻底放松下来，像一尊入定的石雕，目光放空，看向下方那个破败的舞台。
寂静。除了风声和远处那该死的音乐，什么都没有。
手腕上的塑料手环，那个刺眼的“0”，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很好。保持住。就这样，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不笑不乐。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首到黄昏降临，积分归零，她就能“合理”地留在这个安静的、没人的地方了！
头顶那圈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摆烂光环”，似乎都安逸地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凉气。
时雾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有点安逸？
---
就在时雾享受着（自认为的）完美摆烂时光时，游乐园的另一端，旋转木马区域。
欢快但严重走调的八音盒音乐震耳欲聋。色彩斑斓的木马在机械的驱动下，一上一下，做着单调的圆周运动。只是……那些木马脸上的笑容，在空无一人的寂静中，显得扭曲而诡异。
江屿、林玥、保安、小枫、小雨五人，分别骑在五匹木马上。他们的手腕上，快乐手环的数字都可怜巴巴地显示着：**5**。这是完成一次基础旋转的奖励。
但此刻，没人关心积分。
“笑！都给我笑！露八颗牙！” 保安骑在一匹龇牙咧嘴的粉红独角兽上，扯着嗓子嘶吼，脸上肌肉因为强行挤出笑容而扭曲着，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乐乐说了！要快乐！要大笑！积分才多！”
“我……我笑不出来啊！” 林玥骑在一匹忧郁的蓝马上，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哭腔，“这音乐……这马……我感觉它们都在盯着我看！好……好可怕！”
“呜呜……姐姐，我好害怕……” 小雨紧紧抱着小枫的腰，坐在一匹小马上，小脸煞白，身体微微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小枫咬着嘴唇，努力想做出勇敢的样子安慰妹妹，但颤抖的嘴唇和惊恐的眼神出卖了他。
江屿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脸色是最镇定的，但也眉头紧锁。他强迫自己勾起嘴角，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这地方太诡异了。完成一次旋转只给5分，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当他努力想笑的时候，手环上的数字跳动似乎……毫无变化？难道他们的“快乐”不够“真实”？
就在这时——
“嘻嘻嘻嘻……”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孩童窃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旋转木马的音乐间隙响起！那声音仿佛贴着耳朵根传来，冰冷滑腻！
“谁？！” 保安猛地一激灵，差点从独角兽上摔下来，脸上的假笑瞬间崩塌，只剩下惊恐。
林玥和小雨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江屿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旋转平台和外面同样空荡的围栏。
“嘻嘻……好玩吗？”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这次似乎是从另一匹木马后面传来的。
“啊——！” 小雨彻底崩溃，大哭起来，“有鬼！有鬼啊！哥哥！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积分！快乐积分！” 保安看着小雨大哭，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数字似乎……隐隐有下降的趋势？！（也可能是错觉，但足够吓人）他急得满头大汗，“别哭！祖宗！快笑！求你了！笑一个！”
场面一片混乱。强行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恐惧的尖叫，孩子的哭嚎，保安的嘶吼，混合在走调的音乐里，构成了一幅极度荒诞又压抑的画面。
江屿看着手腕上纹丝不动的“5”，又看看哭成一团的小雨和惊慌失措的队友，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对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雾神……她独自一人去的地方，是不是也这么……诡异？她一个人……能应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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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马戏团看台深处。
时雾像块石头一样坐着，几乎要睡着了。肩膀的疼痛在冰冷和寂静中变得麻木。远处旋转木马方向的隐约骚动（尖叫？哭喊？）完全被她屏蔽在外。她甚至觉得那走调的背景音乐都成了一种催眠的白噪音。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滑入混沌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老旧电路接通时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她下方的舞台深处传来。
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如同接触不良的“滋啦”电流声。
时雾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什么声音？
还没等她细想——
刷！刷！刷！
数道惨白刺目的聚光灯束，如同巨大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舞台西周那些锈迹斑斑的铁架上猛然亮起！瞬间撕裂了看台的昏暗，精准无比地聚焦在中央那个肮脏破败的圆形帆布舞台上！
巨大的光暗反差让时雾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走调的八音盒音乐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那几道惨白的光柱，如同舞台的囚笼，笼罩着空无一物的帆布舞台，将飞舞的灰尘映照得纤毫毕现。
时雾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脊椎。
然后，她看到了。
在聚光灯惨白的光圈边缘，在那浓得化不开的舞台阴影里，开始有东西……蠕动。
不是实体。更像是一团团模糊的、不断扭曲变幻的……人形光影？它们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模糊的轮廓，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诡异“期待”的情绪。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模糊光影，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从舞台的阴影里“浮现”出来，密密麻麻地挤在聚光灯照射不到的舞台边缘。它们没有声音，但无数道无形的、冰冷的“视线”，却如同实质般，穿透了惨白的光束，聚焦在——看台深处，那个唯一的身影身上！
时雾的身体瞬间僵硬。社恐的本能让她想立刻缩进水泥墙里消失！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表演场，也炸响在时雾的耳边：
**“检测到……唯一观众……”**
**“幽灵马戏团……演出……强制……开始……”**
**“请……观众……登台……参与……表演……”**
**“表演……获得……掌声……即可……获得……快乐……积分……”**
**“拒绝……表演……或……表演……失败……视为……不快乐……将受……惩罚……”**
冰冷的电子音落下。
刷！
一道比其他光束更加粗壮、更加惨白的聚光灯，如同审判之矛，瞬间跨越了看台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钉在了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时雾身上！
刺目的白光将她完全吞噬，将她狼狈的身影、额头的淤青、肩膀上渗血的破布，以及那张万年冰封、此刻却写满了极致错愕和社恐崩溃的面瘫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惨白的光柱下，也暴露在舞台边缘那无数扭曲光影的“注视”之中。
废弃看台的死寂，被这道光柱和冰冷的宣告彻底粉碎。
时雾僵硬地坐在光柱中央，像个被推上绞刑架的囚徒。她看着下方舞台边缘那密密麻麻、无声蠕动的“幽灵观众”，又看看手腕上那个在强光下依旧刺眼的“0”……
她只想把那个该死的“摆烂光环”揪下来扔了！
强制……表演？！
还要……获得……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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