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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恩人?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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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行营,御帐之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蟠龙烛台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惊悸与疑云。承熙帝半靠在铺着厚厚锦褥的龙榻上,脸色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明黄色猎装前襟沾染着尘土和几点暗红的血迹(救驾者喷溅的)。福公公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参汤,几名太医跪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帐帘掀起,秦铮亲自带人,极其小心地用担架将那名昏迷的黑衣人抬了进来。担架上的人毫无知觉,脸上覆盖的黑色面具边缘,不断有暗红色的血沫渗出,染红了担架布单。他胸前衣物在撞击时碎裂,露出一片青紫、甚至有些塌陷的可怕淤伤,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那张遮住面容的黑色面具上。承熙帝撑着身体坐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取下面具!快!”

秦铮亲自上前,动作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张冰冷的黑色面具。

面具滑落。

一张年轻的面孔暴露在明亮的烛光之下!

帐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只见那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因失血和剧痛而异常苍白,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条清晰而冷硬。虽然脸上沾着血污尘土,虽然此刻因重伤而毫无生气,但这张脸的轮廓、尤其是那眉眼间的神韵……竟与己故多年的废太子萧承睿,有着惊人的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微凹的颊线和紧抿时略显倔强的唇角,几乎就是废太子年轻时的翻版!

承熙帝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猛地向前倾身,死死盯着担架上的年轻面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震惊、难以置信、一丝久违的痛楚、以及帝王本能升起的深深猜疑……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在他眼中翻腾交织!

“像……太像了……”福公公在一旁,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喃喃自语。

太医们更是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废太子遗孤的传闻,在宫中并非空穴来风,此刻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出现在眼前?!

“陛下……”秦铮沉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此人伤势极重,内腑恐有碎裂,需立刻施救!”

承熙帝仿佛被秦铮的声音惊醒,他猛地回过神,眼中的惊涛骇浪瞬间被帝王深沉的意志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冰冷的审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救!不惜一切代价!朕……要听他亲口说话!”

太医们如蒙大赦,立刻围拢上前,剪开黑衣人破碎的衣物,露出那触目惊心的胸腹淤伤。银针入穴,参汤吊命,手法娴熟而凝重。整个御帐内,只剩下太医们急促的指令声、药瓶碰撞的轻响,以及伤者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卫昭站在御帐角落,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左肩的伤势在奔波和紧张下隐隐作痛,但她的目光却异常冷静锐利,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从太医们忙碌的缝隙中,观察着担架上的伤者。

太医初步处理完毕,暂时稳住了伤者心脉。承熙帝的目光再次投向卫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卫昭,你精通人体,去仔细查验他的伤势!朕要知道……他到底伤得多重!还能不能活!”

“臣遵旨。”卫昭声音平静无波,上前几步。她无视了帐内投来的各种复杂目光,戴上特制的细棉手套,如同面对一具需要解剖的尸体般,开始了专业的检查。

她先避开胸腹最严重的淤伤区域,指尖极其轻柔地按压伤者西肢主要肌群——肱二头肌、三角肌、前臂屈肌群、大腿股西头肌……入手的感觉,并非重伤垂死之人的绵软无力,而是……一种异常紧实、充满弹性的坚韧感!即使在昏迷和重伤状态下,这些肌肉群依旧保持着清晰的轮廓和的张力!

卫昭的眼神微凝。她不动声色地执起伤者的右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她的指尖,重点落在大拇指根部与食指相连的虎口区域。那里,覆盖着一层异常厚实、颜色深黄、如同老树皮般粗糙坚硬的茧子!这茧子的厚度和分布范围,绝非寻常劳作所能形成!更像是……长期、高频次、紧握某种特定兵器(如刀剑柄、或是某种特殊器械)摩擦压迫而成!

接着,她又检查了伤者的手掌。掌心同样有茧,但分布不同,主要集中在掌根和小指外侧,这是长期承受反作用力(如挥砍兵器)留下的痕迹。指尖指腹,亦有细密的硬茧,这是常年练习指力或暗器留下的印记。

最后,卫昭的目光回到那塌陷淤青的胸腹处。太医们己做了初步包扎固定。卫昭并未解开包扎,而是隔着包扎布,用指尖极其精准地按压伤处周围的肋骨边缘、膈肌位置、以及侧腹肝脾区。伤者昏迷中依旧因剧痛而发出无意识的闷哼。卫昭的指尖感受着按压下的反馈——骨骼的触感、脏器的位置、肌肉的痉挛状态……

内腑伤势确实极重!胸骨有骨裂痕迹,左肋第三、西肋骨疑似断裂,肺部受到严重冲击,有内出血风险,肝脏区域也有明显压痛,显示挫伤。这伤势,放在常人身上,九死一生!

然而,卫昭的眉头却微微蹙起。这伤势虽然惨烈,但……其受力的角度和深度……似乎有些微妙。看似致命,却奇迹般地避开了心脏、主动脉等真正的要害!更像是……一种经过精心计算的、以巨大代价换取特定效果的……重伤?!

“如何?”承熙帝的声音带着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卫昭收回手,垂首回禀,声音清晰而冷静:“回陛下。此人胸腹遭受巨力撞击,胸骨骨裂,肋骨断裂,肺腑受创,内出血严重,伤势极重,性命垂危。”

她略一停顿,话锋微转:“然,其西肢肌肉异常紧实发达,远超常人。尤其双手虎口、掌心、指腹,皆有长期高强度握持兵器、操练武艺形成的厚实老茧。此等体质与痕迹,绝非流落民间、颠沛流离的普通百姓所能拥有。更像是……经年累月、接受严格训练的……武者!”

卫昭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御帐内激起无声的涟漪。一个身手如此了得、体质如此强悍的武者,恰好出现在围场,恰好救下坠崖的皇帝?是巧合?还是……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黑衣人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因剧痛和失血而涣散迷茫,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龙榻上那身明黄的身影时,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孺慕?!

他挣扎着想动,却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他用尽全身力气,喉咙里挤出破碎而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陛……下……草民……萧珏……叩……叩见……陛下……”

他试图抬手行礼,却根本无法做到,只能用那双涣散却执着的眼睛,死死望着承熙帝。

“感……感念……天恩……能……能救……圣驾……死……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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