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投毒引发的恐慌,如同阴霾般笼罩玉京城,虽在裴砚的铁腕戒严和卫昭主导的紧急处置下暂时被压制,但空气中弥漫的紧绷与不安,却如同绷到极致的弓弦。承熙帝龙体本就沉疴缠身,经此连番惊吓与朝局动荡,更是每况愈下,蜡黄的脸上终日难见血色,咳嗽声日夜不息。
为振作因“瘟疫”和戒严而低迷的士气,彰显皇家威仪,承熙帝力排众议,决定依照祖制,于京郊皇家猎场“木兰围场”举行秋狝大典。这既是帝王尚武精神的体现,更是向天下昭示:大胤根基稳固,宵小之徒掀不起风浪!
圣旨一下,整个玉京城为之震动。礼部、兵部、内务府、金吾卫、乃至裴砚的“察事听”都高速运转起来。围场清场、道路整饬、行营搭建、仪仗准备、护卫布防……每一项都需万无一失。裴砚坐镇中枢,调动各方力量,将围场内外布控得如同铁桶。秦铮亲自率金吾卫最精锐的“龙骧”、“虎贲”二营,负责御驾核心护卫及围场核心区安全。卫昭以司刑使身份随行,负责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尤其是与毒物相关),但她与裴砚之间,自那日书房摊牌后,便只剩下了冰点般的公事公办,再无一句多余言语。
深秋的木兰围场,层林尽染,霜叶似火。旌旗招展,号角长鸣。承熙帝一身明黄色猎装,端坐于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西域汗血宝马之上,此马名为“玉狮子”,乃番邦贡品,性情温顺,脚力极佳,深得皇帝喜爱。左右是顶盔贯甲、神情肃杀的秦铮及其亲卫,身后是随行的宗室勋贵、文武重臣。外围,金吾卫的骑兵如同移动的钢铁长城,将核心区域严密拱卫。
围猎开始。号角再响,战鼓擂动!预先被驱赶入围场的鹿群、獐子、野兔等猎物受惊奔逃。宗室子弟和武将们策马扬鞭,弯弓搭箭,呼喝追逐,场面一时颇为壮观。承熙帝在秦铮等护卫的簇拥下,亦策动“玉狮子”,缓缓向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行去,准备居高临下,观赏围猎盛况。
高坡之上,秋风猎猎。承熙帝勒住马缰,眺望着坡下追逐猎物的热闹场景,连日阴郁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舒缓的笑意。福公公侍立马侧,小心翼翼地捧上温热的参茶。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承熙帝胯下那匹温顺的“玉狮子”,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嘶!这嘶鸣声充满了痛苦和狂暴,完全不似马鸣!紧接着,这匹神骏的白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头颅,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疯狂地刨踢,硕大的瞬间布满猩红的血丝,口鼻处喷出带着白沫的粗重气息!
“护驾!”秦铮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反应极快,猛地催马上前,试图去抓“玉狮子”的缰绳!
然而,晚了!
发狂的“玉狮子”根本不理会任何控制!它人立之后,并未落回原地,而是借着后蹄蹬地的巨大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高坡的侧前方——那林木稀疏、下方就是万丈悬崖的方向,疯狂地猛冲而去!速度之快,如同白色的闪电!
“陛下!” “拦住它!” 惊呼声、怒吼声响成一片!周围的护卫、宗室、大臣们全都吓傻了!事发太过突然,距离又近,根本来不及反应!秦铮目眦欲裂,拼命催马急追,但“玉狮子”受惊后爆发的速度远超寻常,瞬间就拉开了距离!
御马发狂!首冲悬崖!
承熙帝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死死抓住马鞍前的铁环,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随时可能被甩飞出去!悬崖越来越近!那深不见底的幽谷,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高坡边缘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暴射而出!
那身影速度惊人,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选择的时机和角度精准到毫巅!就在“玉狮子”即将冲下悬崖边缘的最后一瞬,他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决绝的惨烈,狠狠撞向了“玉狮子”的侧面脖颈要害!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那黑影显然武功极高,撞击的部位和力道拿捏得妙到毫巅!既没有伤到马背上的皇帝,又足以让狂奔的巨马瞬间失去平衡!
“唏律律——!”
“玉狮子”发出一声痛苦而惊恐的嘶鸣,庞大的身躯被这悍不畏死的一撞,硬生生改变了方向,前蹄一软,带着巨大的惯性,轰然侧翻在地!尘土草屑飞扬!
马背上的承熙帝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甩飞出去!眼看就要摔落在坚硬的岩石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撞翻奔马的黑影落地后一个翻滚卸力,竟再次如同弹簧般跃起!在皇帝即将坠地的刹那,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肉垫!
“噗!”
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
承熙帝重重地砸在那人身上,虽有缓冲,依旧摔得七荤八素,冠冕歪斜!而那个救驾之人,则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下去,昏迷不醒!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色面具,遮住了面容。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从御马惊疯到悬崖勒马,再到皇帝被救,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当秦铮带着护卫们惊魂未定地冲到近前时,只看到翻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的“玉狮子”,惊魂未定、被福公公和侍卫搀扶起来的皇帝,以及……那个倒卧在血泊中、生死不知、戴着黑色面具的神秘黑衣人!
“快!保护圣驾!传太医!”秦铮厉声咆哮,立刻指挥士兵将皇帝团团护住,同时派人检查“玉狮子”和救治黑衣人。
承熙帝惊魂未定,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但他毕竟是帝王,强自镇定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倒在血泊中、面具下不断溢出鲜血的黑衣人身上,带着惊悸、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救……救他……”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容置疑,“朕……要亲自……问话!”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黑衣人抬起。就在移动过程中,那黑色面具的边缘微微松动,滑落了一角,露出了黑衣人线条清晰、沾着血污的下颌。火光映照下,那下颌的轮廓……竟与己故废太子有着惊人的相似!尤其是那微微凹陷的颊线和紧抿的薄唇!
秦铮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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