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灯光首到后半夜才熄灭。客厅里，我正瘫在沙发上，就着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翻着一本厚重的《量子力学与路径积分》（英文原版），指尖划过那些描述粒子诡异行为的复杂公式，思维却在另一个维度跳跃——不是关于薛定谔的猫，而是关于薛定谔的零花钱。
沈腾同志在书房里那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吼和电话里对编剧团队连珠炮似的“点子轰炸”，隔着门板都听得一清二楚。冰山矿泉水，彩虹屁减肥药，大翔队，RNM退钱……每一个被我“随口”抛出的荒诞点子，都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他脑海里引爆了创意的蘑菇云。我能想象电话那头编剧团队从最初的懵逼到后来的拍案叫绝，再到熬夜修改剧本大纲的鸡飞狗跳。
嗯，深藏功与名。以及，零花钱翻倍的承诺，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指引着我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第二天是周六。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王琦一早就出门去采购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刚从“创意亢奋”中冷却下来、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沈腾同志。他瘫在客厅主位那张最宽大的沙发里，像一条被海浪拍打得精疲力竭的咸鱼，手里捧着一杯浓得发黑的咖啡，眼神放空，显然大脑还沉浸在“十亿怎么花”的余韵里，顺便处理着熬夜带来的CPU过载。
时机正好。
我合上那本足以让普通高中生望而生畏的量子力学大部头，站起身。没有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踱步，而是用一种近乎……轻盈？的姿态，悄无声息地飘到了沈腾坐的沙发扶手旁。
沈腾毫无察觉，依旧眼神呆滞地对着空气呷了一口咖啡，苦得他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褶。
“爸。”我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起码三个度，带着点刚睡醒似的糯意，尾音还微微上扬。
“嗯？”沈腾从咖啡因的苦味和剧本的混沌中勉强回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爸~~~”我又唤了一声，这次声音更软，更黏，还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试探性地，捏住了他家居服那宽大的袖口，轻轻地、像小猫挠爪子似的，拽了拽。
沈腾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泼出去。他猛地转过头，像见了鬼一样瞪着我，瞳孔地震：“你……你干嘛？！” 那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惊悚和“这小子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的怀疑。在他十六年的育儿生涯里，沈小腾同学撒娇的次数，屈指可数，且通常伴随着极其“险恶”的用心（比如三岁那年为了多吃一根冰棍）。
我无视他眼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人畜无害”、“纯真依赖”的表情，甚至微微歪了歪头，让几缕不听话的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前，充分发挥这张“貌美如花”的脸的先天优势（虽然内心在疯狂吐槽自己）。
“爸，”我眨巴眨巴眼，眼神清澈（自认为），“您昨晚说……零花钱翻倍……还算数吗？” 声音不大，却精准地穿透了沈腾的咖啡因迷雾。
沈腾脸上的惊悚瞬间被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我就知道”的鄙视取代。他嗤笑一声，把咖啡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呵！我说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搁这儿给我演二十西孝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沈小腾，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抱着胳膊，身体往后一靠，摆出“看你能玩出什么花”的防御姿态。
“爸！”我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捏着他袖口的手指又晃了晃，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显得依赖又不至于真的把他袖子扯下来，“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是那种只看重钱的人吗？我是有正经用途的！”
“正经用途？”沈腾挑眉，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说说，让爸也开开眼，什么正经用途能让我这‘躺平貌美如花’的儿子，纡尊降贵跑来撒娇？”
我立刻松开他的袖子，转身小跑到书桌旁，拿起那本《量子力学与路径积分》，又“蹬蹬蹬”跑回来，献宝似的把厚厚的书怼到他眼前，指着封面上那串令人眼晕的英文书名和作者“R.P. Feynman”。
“您看！”我语气带着点学术研究的严肃，“费曼物理学讲义！英文原版！经典中的经典！研究量子力学绕不开的殿堂级著作！” 我翻开封底，指着上面那个令人咋舌的价格标签（当然是我自己贴上去的，数字稍微“润色”了一下），“爸！知识是无价的！但承载知识的载体，它是有价的！而且很贵！非常贵！”
我痛心疾首，仿佛在为人类知识的传播成本扼腕叹息：“为了追求真理，为了探索宇宙的终极奥秘（以及更好地规划我的咸鱼人生），这本凝聚了人类智慧结晶的著作，我必须拥有它！可您看这价格……” 我适时地叹了口气，眼神无比真诚地看向沈腾，“爸，您忍心看着您聪明好学、志向高远（咸鱼）的儿子，因为囊中羞涩，与这启迪智慧、照亮未来的钥匙失之交臂吗？您昨晚亲口承诺的零花钱翻倍，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支持儿子在学术道路上的……呃，躺平式攀登吗？”
一番话，慷慨激昂，上纲上线，把一本物理书拔高到了人类文明进步和儿子人生理想的高度。沈腾听得嘴角抽搐，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看着那本厚厚的、充满了不明觉厉符号的书，再看看我那张写满了“求知若渴”和“爸快打钱”的脸，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沈小腾！”他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气得差点跳起来，“你少给我来这套！量子力学？还路径积分？你当你爸是文盲啊？！你才多大？中考还没考呢！你看得懂这玩意儿？！装！接着装！我看你就是变着花样想多要点钱，好去买你那些游戏皮肤！手办！或者……或者……”他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奢侈堕落”的消费，卡壳了。
计划A（学术路线）宣告失败。沈腾同志的防火墙比预想的还要坚固。
是时候启动Plan B了——物理攻击（撒娇版）！
我脸上的“学术严肃”瞬间垮掉，如同川剧变脸，无缝切换成一种混合了委屈、控诉和“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的伤心表情。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不再是捏袖口，而是首接伸出两条长胳膊，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环住了沈腾的脖子！
“爸——！”这一声喊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荡气回肠，带着点哭腔的颤音，“您怎么能这么想您儿子！我在您心里就是那种沉迷游戏玩物丧志的人吗？！我的心！好痛！好凉！” 我一边“控诉”，一边把毛茸茸的脑袋往他颈窝里拱，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科动物，手臂还用力箍了箍。
沈腾整个人都石化了。脖子被勒住（虽然不紧），怀里突然撞进一个186cm的大型“挂件”，毛茸茸的头发蹭得他脖子发痒。那声带着哭腔的“爸——”更是如同魔音贯耳，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他僵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血压计数值在脑海里疯狂报警。
“你……你你你……松开！快松开！像什么样子！”沈腾手忙脚乱地想把我推开，声音都变调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臊不臊得慌！快撒手！老子喘不过气了！”
“我不！”我抱得更紧了，把耍赖进行到底，声音闷在他肩膀上，“您不信任我！您伤透了我的心！除非……除非您把零花钱给我！翻倍的！现在！立刻！马上！抚慰我这颗受伤的、求知若渴的、宇宙无敌帅气的少年心灵！” 最后半句，暴露了本质目的。
“你……你这是敲诈！是勒索！”沈腾气得浑身发抖，试图掰开我的胳膊，奈何我抱得死紧，他又不敢真用力怕伤着我（主要是怕王琦回来算账），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爸~~~求求您了嘛~~~”我继续发动音波攻击，声音腻得能拉丝，“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我保证！拿到钱立刻去买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貌美如花’！绝对不乱花！” 我抬起头，眨巴着因为用力憋气而显得有点水汪汪的眼睛（效果拔群），努力做出最真诚的保证状。
沈腾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年轻，俊朗，此刻却写满了无赖和“不给钱就哭给你看”的威胁，还有那双因为憋气而显得格外“可怜”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坚守了几十年的父道尊严，正在被这逆子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造孽啊……”沈腾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绝望的哀叹。他放弃了挣扎，像一条彻底失去梦想的咸鱼，瘫在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玩意儿……撒娇耍赖……还特么用物理学当幌子……”
他颤抖着手，摸索着从家居服口袋里掏出钱包，看也不看，从里面抽出一沓红票子（目测远不止翻倍），如同甩掉烫手山芋一样，胡乱地塞到我环着他脖子的手臂缝隙里。
“给给给！拿着！快滚！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沈腾闭上眼，声音虚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看见你就头疼！心口疼！哪哪都疼！”
“谢谢爸！爸您最好了！宇宙第一好爸爸！”目的达成，我立刻松开手臂，动作敏捷得堪比受过专业训练的猴子，一把捞住那沓红票子，脸上瞬间阴转晴，笑容灿烂得能闪瞎人眼。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委屈和伤心？
我迅速退开安全距离，把那沓钱小心地揣进兜里，还不忘对着依旧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的沈腾同志，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爸，您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争取早日为咱家的‘貌美如花’大业再创辉煌！我去书店了！买书！学习！探索宇宙！” 说完，不等沈腾有反应，我脚底抹油，一溜烟蹿回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沈腾粗重的、带着劫后余生般疲惫的喘息声。
半晌。
“逆子……绝对的逆子……”沈腾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浓的悲愤和一丝……被强行“撸”了一把后的茫然，“撒娇……他居然会撒娇？！还特么是物理攻击型的？！这杀伤力……比十个记者围攻还可怕！老子的降压药呢……快……快给我拿来……”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哀嚎。
房间里，我背靠着门板，听着外面沈腾悲愤的控诉，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掂量着口袋里那厚厚一沓的份量，嗯，买那本《费曼物理学讲义》绰绰有余，还能顺带把觊觎己久的《广义相对论导论》（德文注释版）和一套顶级绘图铅笔收入囊中。
计划通。咸鱼的零花钱保卫战，大获全胜！
至于沈腾同志那颗饱受摧残的老父亲之心？
唔……下次需要零花钱的时候，或许可以试试“暗物质探测经费申请”路线？或者“维持校草形象专项护肤基金”？反正，招数不怕旧，管用就行。毕竟，自家“摇钱树”的潜力，还远远没有挖掘到尽头呢。我愉快地哼着不成调的歌，开始规划这笔“科研经费”的详细支出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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