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暮色如同被揉碎的血渍,将巍峨的城墙浸染成暗红色。当最后一缕夕阳隐入地平线,街头巷尾的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今日最轰动的新闻——秦王的使者蒙恬,竟然割下了渭文君家臣的双耳。
李斯独坐书房,案头摆放着一卷《商君书》。跳动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随着烛泪的滴落,影子也在不断扭曲变形。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竹简的边缘。羊皮纸上"刑治渭文君家臣"的密报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仿佛在嘲笑他之前所有的担忧。
"蒙将军此举虽快刀斩乱麻,"他对着案头的青铜像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忧虑,"却斩断了王室与封君最后的体面。"铜像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他,让他不禁想起当年商鞅变法时的艰难,以及最终惨烈的结局。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如今这一幕,又将把秦国推向何方?
三日后,渭阳君府。嬴傒站在正厅中央,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控诉声,眉头越皱越紧。白发苍苍的老封君用拐杖重重地敲击着青铜几案,发出沉闷的声响:"当今大王年幼,渭阳君若再不作为,我等封地迟早要被蚕食殆尽!"这句话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厅内顿时喧闹起来。
嬴傒望着满地的控诉文书,心中五味杂陈。他何尝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但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沉思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相邦吕不韦在洛阳有十万户人众的封邑,且看他怎么处置。"这句话既是说给众人听,也是在给自己打气。他明白,这场博弈的关键,在于吕不韦的态度。
第二日清晨,相府门前。数十位封君的车马将朱雀大街堵得水泄不通,喧闹声惊得沿街商贩纷纷收摊。吕不韦站在朱漆大门前,望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推上戏台的戏子,被迫出演一场注定失败的戏码。
"相邦!"嬴傒的声音穿透人群,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若今日不给个说法,我等便长跪不起!"这句话让吕不韦的心头一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宫城方向,那里秦王的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昨夜书房里,李斯留下的竹简上"若再退让,王权将坠"几个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吕不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将众人迎进庭院。庭院里的青铜仙鹤香炉飘着袅袅青烟,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凝重的气氛。他着手中的玉珏,温润的触感非但没有缓解掌心的冷汗,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洛阳十万户的封邑,曾经是他荣耀的象征,如今却成了悬在脖颈上的利刃。
十五年前邯郸街头的景象突然在他眼前浮现。那时的他不过是个精明的商人,怀揣着改变命运的梦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可如今,棋盘上的棋子们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再也不是任他随意摆布的提线木偶。
"诸位且宽心,"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经年累月练就的沉稳,但仔细听仍能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国府的千亩良田,置换渭文君受征之地。"
此言一出,庭院内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怒目圆睁,暗骂这是自损国力的昏招;有人则连连点头,称赞这是两全其美的妙计。吕不韦望着众人各异的神色,心中泛起一阵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决定的利弊?但在王权与封君的夹缝中,他别无选择。
消息传入王宫时,杜英正正在临摹《石鼓文》。狼毫笔突然"啪"的一声折断,墨汁在羊皮纸上晕染开来,形成一个狰狞的图案。"用双倍土地换?"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愤怒与嘲讽,惊飞了檐下的白鸽。"吕不韦这是要掏空国库,养肥这些蛀虫!"
刘小东站在一旁,默默地捡起断笔。看着杜英正通红的眼眶,她突然想起在云梦山上,鬼谷子说的"平衡"二字。可如今的咸阳城,各方势力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哪里还有什么平衡可言?
夜色渐深,吕不韦独坐书房。案头摆放着洛阳送来的密报,十万户封邑的赋税清单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望着窗外高悬的弦月,想起白天嬴傒充满质疑的眼神,以及杜英正必然的怒火。这场权力的游戏,他早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在心中不断盘算着,如何才能在这场危机中保全自己,同时维护秦国的稳定。
咸阳宫的晨钟撞碎薄雾时,吕不韦手中的竹简还带着墨香。太后懿旨的黄绢在晨光中泛着冷金,上书“封地置换令"五个朱砂大字。昨夜与赵姬密谈的情景犹在眼前——她斜倚在鎏金榻上,鬓边茉莉沾着酒渍,懒洋洋道:"相邦看着办便是,哀家乏了。"赵姬的态度让吕不韦感到一丝无奈,他知道,赵姬如今一门心思沉溺于与嫪毐的玩乐之中,早己不再关心国家大事。
此刻朱雀大街上,老吏们正扯着嗓子宣读诏令。吕不韦站在相府门楼,看着封君们或怒目圆睁或暗自窃喜的模样,突然想起邯郸街头算卦的瞎子。那时他攥着全部身家压在异人身上,卦象说"飞龙在渊",可如今这深渊里,早己暗流汹涌。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像当年一样,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取得胜利。
椒房殿内,弥漫着奢靡而慵懒的气息。赵姬正将一颗葡萄喂进嫪毐口中。蝉翼纱衣滑落肩头,在晨光里泛起珍珠般的光泽。"你瞧,"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嫪毐胸膛的刺青,"吕不韦急得跳脚,倒比看杂耍还有趣。"她的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仿佛将朝堂上的纷争当作一场有趣的闹剧。
话音未落,嫪毐突然扣住她手腕,滚烫的呼吸喷在耳畔:"太后可知,他们私下都叫我'假父'?"嫪毐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他享受着这种被人敬畏和畏惧的感觉。
赵姬的笑容僵在脸上。铜镜里,她看见自己眼角细微的纹路,想起异人离世那夜,也是这样望着铜镜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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