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内，杜英正牵着芈华的手走进正殿，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喜色。他刚要吩咐侍从准备宴席，却在抬头的瞬间僵住——赵姬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吕不韦和嬴傒分坐两旁，神色肃穆，整个大殿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儿臣参见母后。”杜英正下意识将芈华护在身后，心头暗道不好。他知道这次冲动行事，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却没想到赵姬会如此迅速地折返。
赵姬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芈华身上，像淬了冰的刀子：“这位就是芈启大夫从楚国接来的女儿？果然是倾国倾城，连秦王都能勾得忘了本分。”
“母后息怒，此事与华儿无关。”杜英正连忙解释，“是儿臣听闻她要离开，情急之下才……”
“情急之下？”赵姬猛地拍案而起，凤钗在发髻上摇摇欲坠，“哀家在城门口等你一个时辰，你却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擅离职守！政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还有没有大秦的礼制？”
杜英正挺首脊梁，迎上赵姬的目光：“母后，华儿不是来历不明的女子，她是儿臣心仪之人。儿臣今日回来，是想告诉您，儿臣要娶她为妻。”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吕不韦差点把茶杯摔在地上，嬴傒也皱紧了眉头，唯有赵姬冷笑一声：“娶她为妻？你可知她是谁的人？可知她来秦国的目的？”
“儿臣知道。”杜英正深吸一口气，坦诚道，“她是华阳太后派来的，目的是巩固楚系势力。但儿臣相信华儿本性纯良，她也是身不由己。”
“相信？”赵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是大秦的王！岂能凭一句‘相信’就将国家安危置于不顾？你忘了蕲年宫之变了吗？忘了楚系势力是如何觊觎王位的吗？”她步步紧逼，声音尖锐。
杜英正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母亲眼中不容置喙的威严，看着吕不韦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嬴傒无奈的目光，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以为只要足够坚定就能改变命运，却忘了在这王权至上的时代，个人的情感是如此微不足道。
“母后，儿臣心意己决。”他握紧芈华的手，掌心的温度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婚姻大事应由儿臣自己做主，何况华儿……”
“住口！”赵姬厉声打断，“你是大秦的王，你的婚姻从来就不由自己做主！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一切都属于秦国！”她指着殿外，声音冰冷，“要么，你现在就把这个女人送走，要么，你就别认我这个母后！”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杜英正看着母亲决绝的脸，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吕不韦——这位仲父虽未明说，眼神却早己表明了立场。他忽然明白，自己这个秦王，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看似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实则处处受制于人。
芈华轻轻挣开他的手，屈膝行礼：“太后息怒，民女……民女愿意离开。”她看着杜英正痛苦的神情，心如刀绞。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更不想看到他为了自己与整个朝堂为敌。
“华儿！”杜英正急忙拉住她，眼眶泛红，“我说过不会让你走！”
“大王，放手吧。”芈华含泪微笑，笑容里带着释然，“能得大王青睐，是华儿此生之幸。但华儿知道，自己配不上王后之位，更不该让大王为了我为难。”她轻轻抽回手，后退一步，“民女告退。”
看着芈华决绝离去的背影，杜英正的心像被生生撕裂。他想追上去，却被赵姬严厉的目光钉在原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心底无声的呐喊。
吕不韦终于开口，语气沉重：“大王，并非臣等无情，实在是身不由己。您是秦王，肩上扛着的是整个秦国的未来。儿女情长在江山社稷面前，必须让步。”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辅佐的君王，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既心疼他的遭遇，又明白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赵姬冷哼一声：“相邦说得对。你好自为之。”说完拂袖而去，留下满殿的尴尬与沉默。
杜英正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穿越而来的豪情壮志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嬴傒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王，臣知道你委屈。但这就是身为王族的宿命，谁也逃不掉。当年先王也曾为了秦国，放弃了心爱的女子……”
“所以我也要像他一样，做个没有感情的君王吗？”杜英正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穿越到这里，不是为了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连忙闭上嘴。
嬴傒和吕不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他们虽不知“穿越”是什么意思，却读懂了少年君王眼中的不甘与绝望。
吕不韦叹了口气：“大王，时间会改变一切的。等您真正掌握了权力，自然能随心所欲。”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年轻的心总要经历些挫折才能成熟。
杜英正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空荡荡的殿门，仿佛还能看到芈华离去时落寞的背影。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咸阳城，章台宫偏殿的烛火还亮着。杜英正猛地将案上的青铜爵扫落在地，酒液溅湿了玄色龙纹朝服，他却浑然不觉，眼中翻涌着压抑了两日的怒火。
“大王！”刘小东吓得连忙去扶，却被他挥手甩开。她看着眼前双目赤红的少年君王，这两日积压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您发这么大火有什么用？芈姑娘都要被送走了，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办法？”杜英正自嘲地笑起来，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能有什么办法？一面是等着看我笑话的母后，一面是设好陷阱的华阳太后，我这个秦王，连护着心爱之人的资格都没有！”他烦躁地抓着头发，现代灵魂的不甘在胸腔里冲撞——凭什么要被这古代的规矩束缚？凭什么要做任人摆布的傀儡？
窗外忽然传来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杜英正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谁说没办法？”他转身抓起挂在墙上的佩剑，剑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不是想看我选江山还是美人吗？我偏要两个都要！”
“大王您要干什么？”刘小东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去芈府。”杜英正系紧腰带，动作干脆利落，“既然他们把选择权递到我面前，那我就选一条他们没算到的路。”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刘小东，“你怕吗？”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少年人的青涩早己被坚定取代。刘小东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忽然挺首了腰板：“穿越都不怕，还怕闯个芈府？算我一个！”
杜英正忍不住笑起来，连日来的阴霾散去不少。他推开殿门，对守在外面的蒙毅低声吩咐：“带一队亲信，跟我去芈府。动静要小，但手里的家伙得握紧了。”
蒙毅虽满脸疑惑，却还是沉声领命：“诺！”作为秦王亲卫，他心中虽有疑问，也依旧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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