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趁着夜色驶出咸阳宫侧门,车轮裹着厚布,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几乎听不到声响。杜英正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着剑柄,心里一遍遍盘算着说辞。他知道这次冲动行事风险极大,可一想到芈华可能己经登上离城的马车,心就像被猫爪挠着般难受。
“到了。”蒙毅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杜英正掀开车帘,只见芈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映得“芈府”两个字忽明忽暗。他深吸一口气,对蒙毅使了个眼色。
几名侍卫迅速上前,逼门房打开了大门。杜英正率先踏入府中,借着月光辨认方向——那日他曾到过芈府探望芈华。
穿过曲折的回廊,果然看到西跨院亮着微光。杜英正示意众人在外等候,独自轻手轻脚地走到窗下。窗纸上映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坐在灯下做着什么,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夜色。
“小姐,这荷包都绣一天了,要不先歇息吧?”侍女的声音带着困意。
“再绣一会儿。”芈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明日就要走了,总得把这个留给......留给该留的人。”
杜英正的心猛地一揪,再也忍不住,伸手推开了房门。芈华惊讶地抬头,手中的绣花针猛地扎在指尖,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珠:“大...大王?”
“跟我走。”杜英正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带你离开咸阳。”
芈华猛地站起身,连连后退:“大王不可!这不合规矩,要是被太后知道......”
“我不在乎。”杜英正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我只知道,不能让你走。跟我去骊山行宫,那里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侍女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大王饶命!太后有令,明日一早必须送小姐出城......”
“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杜英正打断她的话,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芈华身上,“蒙毅在外接应,我们现在就走。”
芈华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感受着身上残留的龙涎香气息,心底的防线轰然倒塌。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芈启带着家丁举着火把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故意问道:“大王!您这是为哪般啊?”
杜英正皱眉:“芈大夫放心,我会保护小姐周全。”他不再多言,拉着芈华就往外走。火把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对亡命天涯的恋人。
马车再次启动,这次的方向却是城东的骊山。芈华坐在杜英正身边,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大王,我们这样做,会引来非议的。”
“非议又如何?”杜英正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我是秦王,我想护着的人,谁也动不得。”他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笑起来,“其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我的世界里,喜欢一个人就该大胆去追,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芈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却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仿佛在为这段注定坎坷的感情伴奏。
晨曦微露时,芈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华阳太后的芷阳宫。他身上的朝服还沾着夜露的湿气,胡须凌乱地贴在下巴上,见到端坐于窗前理佛的华阳太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太后!大喜啊!”
华阳太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紫檀佛珠,鎏金佛龛前的檀香袅袅升起,将她脸上的皱纹晕染得朦胧不清。她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芈大夫这副模样,是家里遭了贼,还是丢了官印?”
“都不是!”芈启膝行几步,仰起头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臣昨夜亲眼所见,秦王...秦王深夜强行将华儿带往骊山行宫了!”
华阳太后捻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稍纵即逝。她终于转过身,银白的发丝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强行带走?芈大夫这话可不能乱说,大王是天子,怎会做这等有失体统之事?”
“千真万确啊太后!”芈启急得连连叩首,额头撞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臣阻拦时,秦王亲口说‘谁也别想带走她’!蒙毅带着禁军护着马车,一路往骊山去了!这...这分明是对我家华儿动了真心啊!”
旁边侍立的楚国女官忍不住插嘴:“太后,昨天赵姬太后的车驾己在城外等候,可秦王却迟迟未去迎接,而是去寻咱们华儿姑娘”
华阳太后终于笑了,这一笑让她脸上的沟壑都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精光:“好,好一个嬴政。”她缓缓站起身,身上的楚绣凤袍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哀家就说,这少年郎看着冷峻,骨子里终究是个重情的。”
“太后英明!”芈启连忙恭维,“当初您让华儿去骊山‘偶遇’秦王,臣还担心...如今看来,太后的计策真是神乎其神!”
“计策再好,也得有人配合。”华阳太后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初开的玉兰,语气意味深长,“华儿那孩子有韧性,知道什么时候该示弱,什么时候该动心。她在咸阳这几日,怕是早就把这小秦王的心思摸透了。”
女官端来一盏热茶,低声道:“太后,那赵姬今日在朝堂上见不到秦王,定会大发雷霆。吕不韦怕是己经在章台宫急得团团转了。”
“急?他该急。”华阳太后接过茶盏,指尖轻抚滚烫的杯壁,“哀家就是要让他们急,让他们乱。赵姬以为从甘泉宫回来就能拿捏秦王?吕不韦以为握着相权就能高枕无忧?太天真了。”她呷了口茶,目光锐利如刀,“这秦国的朝堂,久不见楚人的身影了。”
芈启眼中燃起熊熊野心:“太后的意思是...我芈氏重振之日不远了?”想当年楚系在秦宫何等风光,自宣太后去世后便日渐衰落,如今若能借着芈华得宠,说不定真能重返权力中心。
“不远了。”华阳太后放下茶杯,声音斩钉截铁,“秦王为了华儿连亲娘都能晾在城外,这份情意,足以让我们做很多事。”她转身看向芈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即刻派人去骊山,告诉华儿,既要让秦王怜她护她,又要让他觉得亏欠于她。记住,火候要拿捏好,不能让他看出刻意。”
“臣明白!”芈启连连点头,“华儿聪慧,定能领会太后深意。”
“还有。”华阳太后补充道,“让你府中之人散布消息,就说秦王对芈氏千金一见钟情,为博美人欢心不惜暂弃朝政。动静要大,要让全咸阳城都知道,咱们楚女的魅力,足以让秦王流连忘返。”
女官忍不住笑道:“太后这招高!既抬高了华儿姑娘的身价,又能离间秦王与赵姬的母子情分,吕不韦想压都压不住。”
华阳太后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虽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缓缓道:“离间?哀家要的不止于此。”她抚摸着鬓边的玉簪,那是当年秦孝文王所赐,“赵姬、吕不韦野心勃勃,嬴傒虎视眈眈...这咸阳城的水,是该搅得再浑些。只有乱起来,咱们楚系才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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