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垂,花厅里烛火摇曳。黎枝斜倚在软垫上,玉足晃出慵懒的弧度,半块蜂蜜松子糕含在口中,甜香混着烛烟,在暖黄光晕里氤氲开来。
祖母斜倚在檀木椅上,指尖捏着颗裹着糖霜的金丝蜜枣,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
"听说有个翻墙的小子?"蜜枣在掌心轻轻打转,老夫人眼底泛起促狭的光,"就为了给咱们枝儿姐送串糖葫芦?"
黎枝腮帮子鼓鼓地应了声,又狠狠咬下一大口糕点,说话含混不清:"他连我专挑第三颗淋桂花蜜的都晓得。"糖霜沾在唇角,随着话音轻轻颤动。
祖母轻轻"嗯"了一声,眼底闪过几分意味深长。她抬手从袖中掏出一把裹着糖纸的松子糖,尽数塞进黎枝掌心:"尝尝你三叔母新捣鼓的点心,保准不比那蜂蜜松子糕差。"
黎枝眸光瞬间点亮,指尖灵巧地剥开糖纸,晶莹的松子糖一入口,甜香便如春水漫过舌尖。她惬意地眯起眼睛,歪着脑袋倚在软垫上,活脱脱一只晒足太阳的猫儿,连眼尾都浸着蜜似的甜意。
祖母掌心的温度隔着锦袖传来,轻轻拍了拍黎枝的手背:“听说是靖国公府那位三公子?”
黎枝含着糖,腮帮子鼓成小圆球,含糊应了声:“景云安。”
老夫人望着孙女这副模样,眼角的皱纹都染着笑意,语气慢悠悠地像泡开的普洱:“倒真是个有意思的。”
花厅外廊下,三叔父黎铮负手来回踱步,青石砖上的影子被灯笼拉得忽长忽短。他眉头拧成死结,活像要把满心烦躁都挤出来。
“那靖国公府的小子,底细都查清了?”他刻意压低嗓音,声线里裹着冰碴似的寒气。
侍卫无声递上泛黄密报,烛火在纸面投下斑驳光影:"景家三公子,今年十九,是靖国公的嫡亲幼子。京城茶馆酒肆的荒唐传闻里,总少不了他的名字——斗鸡遛鸟、当街赛马,就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闹剧,也总有他掺一脚。"
三叔父黎铮嗤笑一声,指尖重重叩在廊柱上:“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这种整日斗鸡走狗的浪荡子,也配惦记枝儿姐?”
侍卫喉头微动,压低声音道:"还有件事...探子回报,景公子自八岁起就跟着武师傅学习,虽说功夫没练出个名堂,但那身翻墙越脊的轻功——"他顿了顿,目光瞥向方才景云安消失的墙头,"确实有两下子。"
三叔父面皮瞬间涨成猪肝色,猛地甩袖下令:“传我的话,把府墙再加高三尺,墙头铺满铁蒺藜!”
侍卫正要领命,秋念抱着账簿从月洞门转出,闻言脚步一顿:“三爷,郡主院里那几只猫儿最喜翻墙追蝴蝶,铁蒺藜伤着它们可如何是好?”
这话像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二叔父张了张嘴,憋了半晌只吐出个闷哼,袖中紧握的拳头捏得指节发白。
三叔母指尖缠着彩线,端着绣绷从珠帘后款步而出。闻言唇角微扬,眼波流转间尽是笑意:"依我说,不必大费周章。墙根栽满带刺的蔷薇,花开时姹紫嫣红,翻墙的人见了,怕是要被扎得落荒而逃。"
三叔父拧着眉首摇头:"种蔷薇有什么用?那混小子能把墙都掀了,还怕几丛花?"
三叔母不慌不忙地将金线穿过绣针,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普通蔷薇自然拦不住人,若是带毒的呢?"
廊下瞬间安静下来,唯有夜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叮当当撞碎了满室沉默。
黎枝不知何时从花厅溜了出来,腮帮子还鼓着没咽下去的松子糖,含混不清道:“我看三叔母说得在理,蔷薇开花时摘些花瓣,还能做玫瑰糕呢。” 说话间糖霜簌簌落在衣襟上,衬得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新点心的期待。
三叔父捏着眉心深吸口气,转头冲秋念沉声道:“把那姓景的记进‘可疑人物’册子,盯紧了!”
秋念应声翻开暗纹账簿,墨笔在第七页落下利落的“景云安”三字,笔尖一转又添了个醒目的红叉。
黎枝踮脚凑过去,腮边还沾着糖屑:“这画的什么?”
秋念合起账簿时眼都没抬,神色平静得像在说今日天气:“重点关照的标记。”
暮色如墨,黎枝趴在雕花窗边,望着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屋檐,任由春雾的木梳轻柔地穿过发丝。
"郡主,今日那串糖葫芦,可还合口味?"春雾的声音像窗外飘落的花瓣,轻轻柔柔地散在暖黄的烛光里。
黎枝晃着绣鞋,眉眼弯成月牙:"甜得很!御膳房的点心都比不过。"
春雾掩唇轻笑,指尖从雕花妆奁里取出个描金小木盒:"那郡主再瞧瞧这个?"
盒中躺着一对珍珠耳坠,的珠身坠着精巧的金铃,指尖轻碰,便发出一串清越叮咚,像檐角滴落的雨珠敲在青瓷盏上。
"这是哪来的?"黎枝凑近细看,耳坠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春雾将耳坠轻轻比在她耳畔,眼含笑意:"三夫人特意备的。她说呀,往后那景公子要是再来翻墙,郡主戴着这对耳坠一跑,金铃叮咚一响——"指尖轻点铃铛,清脆声响在屋内回荡,"夏竹她们便能顺着声音,立刻赶来护驾。"
比试罢,她又小心翼翼将耳坠放回锦盒,"夜深了,等明日晨起梳妆,再好好给郡主戴上。"
黎枝指尖轻叩珍珠,金铃立刻漾起一串清响,脆生生的声音在帐幔间打着旋儿。她歪着头笑弯了眼:“三叔母这是把我当菜园子里的兔子防呢!”
春雾接过梳子的手顿了顿,眼底浮起盈盈笑意:“若真是兔子,郡主也是戴着珍珠铃铛的金贵玉兔,连月宫嫦娥见了都要眼馋的。”
更漏声渐沉,黎枝蜷在软缎锦被里,指尖还捏着半块覆着糖霜的松子糖。甜香混着枕间的熏香,在朦胧睡意里氤氲成雾。
忽而,窗外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嗒",像冬雪坠上青瓦,又似雀鸟轻点枝头。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树影。
黎枝朦胧间被响动惊得一激灵,刚支起身子,就听见夏竹炸了毛似的怒喝划破夜色:“登徒子又来!给我滚下去!”
紧接着传来那个熟悉的调子,带着三分无赖七分笑意:“夏竹姑娘手下留情!我就送样玩意儿——哎哟!”
“咚!”重物坠地的闷响惊飞了檐下栖雀,夜风卷着几片残叶掠过窗棂,又将满院寂静重新拢回。
黎枝蹑手掀起窗幔,银纱外月光如霜,正照着院墙下狼狈的食盒。盒盖歪在一旁,六块榛子糖糕码得周正,金黄糖霜上还沾着零星草屑。
她咬住唇忍笑,指尖抚过窗棂又缓缓放下。枕边的松子糖硌着掌心,带着微微的暖意。夜风卷着槐花香溜进屋子,她把糖块往枕下又塞了塞,睫毛在脸上投下轻颤的影——明儿个,可得嘱咐夏竹,别把人打得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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