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地下室里，唯一的光源是简依手中的强光手电，光柱因为简依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那片闪烁着幽蓝电光的积水，像地狱敞开的一扇窗，倒映着两人苍白的脸。
贾一凡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冷汗几乎在瞬间就浸透了T恤。
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鼓，撞得他胸口生疼。
刚才，只要简依慢上半秒，或者他自己再往前多走一步，现在躺在那片积水里滋滋作响的，就是他了。
简依抓着他衣领的手还在用力，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清晰可闻。
她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电光，仿佛要将那危险的蓝色烧成灰烬。
“你……”她终于挤出声音，语气里混着劫后余生的释然，“是真不怕死啊？”
贾一凡的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肾上腺素退潮后，西肢百骸只剩下虚脱和后怕，一时竟站不起来。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在喉咙里打了好几个转，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
“谢谢。”
没有嬉皮笑脸，只有发自肺腑的虚脱。
简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似乎想拉开距离，但看到瘫坐在地的贾一凡，又顿住了脚步。
她关掉通讯器，用手电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危险，才回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贾一凡，声音依旧紧绷。
“能走吗，贾大师？”
贾一凡苦笑一声，撑着墙壁站起来，“不好意思，腿有点软……”。
简依伸出手搀扶贾一凡。
贾一凡抬头看着她悬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了上去。
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
借着她的力道，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这次没再逞强，跟在简依身后，她用手电照亮前路，他则小心翼翼地绕开所有可疑的水渍，两人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险些成为他坟墓的地下室。
回到车里，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
雨点敲打着车窗，汇成一道道水痕，将窗外的城市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
简依一言不发地发动汽车，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
贾一凡靠在副驾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
他能看见车窗倒影里自己苍白的脸，和旁边那个紧绷着下颌线的女警察。
他本以为自己凭借情报系统带来的信息优势己经脱胎换骨，但刚才那朵幽蓝的电火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彻底抽醒了。
钱再多，命也只有一条。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清了清嗓子，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用一种近乎自嘲的、沙哑的语气开口。
“那个……简警官，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今晚的咨询费，要不咱俩……五五分？”
“嗤——”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警车在路边猛地停下。
简依扭过头，在昏暗的车灯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里面燃着他从未见过的怒火。
“贾一凡，你的咨询费，报价里也包括你自己的命吗？”
“我……”
“如果今天你是一个人来的呢？”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像一根被不断拉紧的弦，随时都会崩断，“如果我没拉住你呢？你现在是不是己经成了一具焦尸了？”
她越说，声音里的火气越压不住。
“那么多赚钱的门路，你就非要找命案这条？你很喜欢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是吗？是不是只有这种危险的事情才能彰显你的手段啊？今天只是电缆，往后呢？遇见更疯的歹徒怎么办？他们手里有刀，有枪怎么办？今天如果我不跟着你，你命都没了！”
贾一凡看着她，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了，这哪是发火，分明是一种担心。
他忽然笑了，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晃眼。
“简警官，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简依的表情瞬间凝固，所有的怒火和后怕，都被他这句轻飘飘的骚话堵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她脸颊通红。
她猛地转回头，重新发动汽车，油门踩得有些急，车子猛地一窜。
“自作多情。”
车子再次汇入车流，只是车速，明显比刚才慢了许多。
回到2402，两人一前一后地进门。
屋内的暖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微妙又尴尬的气氛。
他们默默地换了鞋，贾一凡转身想去倒杯水压压惊，刚一抬手，手肘处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正准备溜回自己房间的简依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扫了过来。
“怎么了？”
“没事，可能刚才……蹭了一下。”
简依几步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的袖子撸了上去。
灯光下，他左手手肘上，有一片磨破了皮的擦伤，混着灰尘和血丝，看起来有些狼狈。
应该是刚才被她拽倒时撞在墙上留下的。
简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站着别动。”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过来。”
贾一凡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坐下。”
他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坐好，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简依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半跪在贾一凡面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他能闻到她发丝间传来的一阵若有若无的洗发水清香，混着医药箱里独有的消毒水味道，形成一种奇怪又安心的气息。
碘伏沾上伤口的刺痛感，远不如她冰凉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他皮肤时，那一点激起的战栗来得清晰。
贾一凡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简警官，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闭嘴。”
“我是说真的，”他看着她，声音放得更低了，“你又是替我担心，又是给我处理伤口，万一我当真了，非要以身相许，你一个女孩子家……”
简依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棉签重重地在他伤口上按了一下。
“嘶——”贾一凡倒吸一口凉气，“谋杀亲夫啊你！”
简依的脸颊瞬间涨红，她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羞愤多过愤怒。
“再胡说八道，我就用针把你嘴缝上。”
她手下的动作快了许多，草草地贴好一张创可贴，便迅速收拾好医药箱，逃也似的站起身。
“早点休息。”
她丢下这句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下达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
“明天就去辞了那个狗屁顾问！听见没！”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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