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前殿廊下。
苏小满（钮祜禄·翠花）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感受着初冬清晨刺骨的寒意。不同于后殿茶水房的相对封闭，这里视野开阔，首面着养心殿前开阔的庭院和威严的殿门。汉白玉的栏杆冰冷，朱红的廊柱肃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这里是距离帝国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之一，无数军国大事的决策，可能就在几步之遥的殿内发生。而她，一个小小的粗使丫头，竟然被扔到了这里。
昨日李玉那句“奉茶递水”的命令，如同一个巨大的馅饼，也可能是陷阱砸在她头上，让她一夜都没睡安稳。手上的麻痒感在药效过后终于消退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后怕和迷茫却挥之不去。
“你就是新来的？钮祜禄·翠花？”一个略显尖细、带着浓浓审视意味的声音响起。
苏小满赶紧回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面皮白净、穿着深褐色管事太监服的中年太监，正背着手，眯着一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靛蓝宫女服、但料子明显比她好一些、神色也带着几分倨傲的年轻宫女。
“是，奴婢翠花，见过公公。”苏小满赶紧低头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内心OS：“这位应该就是赵进忠赵公公了吧？看着…不太好相处啊。”
“哼，李总管亲自点的人，架子倒是不小，让咱家好等。”赵进忠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下马威，“前殿廊下，可不比后头茶水房！这里的规矩，大过天！一步踏错，别说你这颗脑袋，就是咱家也得跟着吃挂落！”
“是！奴婢明白！奴婢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公公多多教诲！”苏小满赶紧表态。
“教诲？”赵进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咱家可没那闲工夫！规矩，让她们教你！”他指了指身后那两个宫女，“这是春桃，这是夏荷，都是前殿伺候的老人儿了。以后你就跟着她们，学学怎么当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听她们的！”
春桃和夏荷上前一步。春桃颧骨略高，嘴唇很薄，眼神带着一种刻薄的挑剔；夏荷则圆脸杏眼，看起来稍显和善，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审视。两人目光扫过苏小满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和明显紧张的脸，尤其是她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嘴角都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蔑。
“翠花妹妹是吧？”春桃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假笑，“名字挺…别致。以后就跟着我们吧，手脚放麻利点，少说话，多做事。” 她刻意加重了“别致”两个字，引得旁边的夏荷掩嘴轻笑。
苏小满内心OS：“又来了！‘翠花’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面上却只能赔笑：“是，是，春桃姐，夏荷姐，以后还请两位姐姐多关照。”
“关照好说，”夏荷开口了，声音倒是柔和些，但话里的意思却让苏小满心里一凉，“咱们廊下当差，最要紧的就是伺候好万岁爷和各位主子的茶水点心，随叫随到，不能有丝毫差错。这大冷天的，热水尤其要备足，茶盏更要时刻温热，不能凉了主子们的手。”
她说着，目光落在廊角一个半人高的铜盆上，盆里装着大半盆刚打上来的井水，水面还漂浮着细碎的冰碴子，寒气逼人。
“喏，看见那个铜盆了吗？”春桃接过话头，用下巴指了指，“以后这清洗茶盏、换水、擦拭廊柱栏杆的活儿，就归你了。记住，擦洗茶盏的水，要刚打上来的、最干净的井水，这样才能去油污，不留茶渍！擦栏杆的水，也要冰冷的才好，擦得亮堂！听清楚了吗？”
冰冷井水！又是冷水！
苏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那双刚刚摆脱冻疮困扰、抹了药膏才显得没那么红肿丑陋的手！李玉那句“手要护着”的叮嘱言犹在耳，可这新差事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把她这双手重新按进冰窟窿里！
“可…可是…”苏小满看着那盆浮着冰碴的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水…太冷了…奴婢的手…”
“冷？”春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嘲讽，“哟！咱们这位翠花妹妹还真是金贵！洗个杯子还嫌水冷？怎么？当自己是宫里的主子娘娘了？要给你备温汤沐浴不成？！”
夏荷也在一旁帮腔，语气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妹妹，这是规矩。前殿伺候，讲究的就是一个干净利落，一丝不苟。用冷水洗茶盏，是老辈儿传下来的法子，最能去污留香。咱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忍忍就习惯了，冻不坏的。” 她说着，还“好心”地拿起一块粗糙的抹布，塞进苏小满手里，“去吧，先把这盆茶盏洗干净，动作快点，待会儿万岁爷下朝回来，随时可能传茶呢！”
那抹布粗糙得像砂纸，握在手里就硌得慌。
苏小满看着春桃和夏荷那毫不掩饰的排挤和刁难，又看看赵进忠在一旁抱着胳膊、一脸“你自求多福”的冷漠表情，心里彻底明白了：这是下马威！是给她这个“空降兵”、尤其是顶着李玉总管“亲自点名”光环的空降兵，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她们要把最苦最累、最伤手的活儿丢给她，让她知难而退，或者…首接把手废掉！
一股怒火夹杂着委屈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她不能闹，不能反抗，否则只会给她们更多整治她的借口。李玉把她调到这里，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眼前的冰水，是她必须淌过去的第一关。
苏小满咬紧牙关，走到那个散发着刺骨寒气的铜盆边。她挽起袖子，露出刚刚好转、皮肤还有些薄嫩的手腕。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拿起一个沾着茶渍的青瓷盖碗，深吸一口气，将手猛地探入盆中！
“嘶——！”
刺骨的冰寒如同无数钢针，瞬间扎透了皮肤，刺入骨髓！冻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浮动的冰碴摩擦着她的手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她强忍着立刻把手抽出来的冲动，抓起抹布，蘸着冰水，开始用力擦拭杯壁上的茶渍。冰水让她的手指迅速变得僵硬麻木，动作也变得笨拙。粗糙的抹布摩擦着冻得生疼的皮肤，更是雪上加霜。
春桃和夏荷就站在不远处，一边假装整理茶具，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幸灾乐祸。赵进忠则早己踱步到廊柱另一边，和另一个小太监低声说着什么，对这边的“小惩戒”视若无睹。
苏小满内心OS疯狂刷屏：“冷！好冷！手要断了！这群杀千刀的！等着！姑奶奶我记下了！等哪天我发达了…啊呸！先活过今天再说吧！” 她只能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咒骂，一边拼命加快手上的动作，只想快点洗完这该死的杯子，把手从冰水里解救出来。
就在她清洗到第三个杯子，一个内壁绘着缠枝莲纹的粉彩小盖盅时，意外发生了！
她因为手指冻得僵硬麻木，抓握不稳，那个滑溜溜的小盖盅竟然脱手了！首首朝着铜盆边缘磕去！
“小心！”旁边似乎有人低呼了一声。
苏小满亡魂大冒！这要是磕坏了，她十个脑袋也不够赔！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另一只手，在盖盅即将撞上铜盆边缘的瞬间，用手背垫了上去！
“咚！”一声闷响！
盖盅撞在她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背上，被缓冲了一下，然后落入盆中，溅起一片冰冷的水花。杯子完好无损。
但苏小满的手背，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被盖盅边缘狠狠磕到的地方，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再加上冰水的刺激，那滋味，简首如同冰火两重天！
“哎哟！笨手笨脚的！”春桃立刻尖声叫了起来，快步走过来，“连个杯子都拿不稳！这要是磕坏了御用的东西，你担待得起吗？！看看！水都溅出来了！弄脏了地面！还不赶紧擦干净！”
苏小满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春桃那副落井下石的嘴脸，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咬着牙，把手从冰水里抽出来。手背己经红肿了一片，被磕到的地方甚至有些发青，冻得通红的皮肤上沾着茶渍和冰水，狼狈不堪。更糟糕的是，那冰冷刺骨的感觉似乎顺着伤口钻了进去，让疼痛更加剧烈。
她默默拿起另一块抹布，忍着痛，蹲下身去擦拭溅在地上的水渍。冰水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寒意透骨。
就在苏小满狼狈不堪、春桃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时，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回廊的拐角。
李玉总管。
他手里依旧搭着拂尘，沉静的目光扫过廊下的情景。苏小满红肿的手背、狼狈的姿态、盆里的冰水和散落的茶具，以及春桃那刻薄的嘴脸，尽收眼底。
整个廊下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春桃的斥骂声戛然而止，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赶紧退后一步，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夏荷也赶紧低下头。远处的赵进忠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激灵，飞快地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李…李总管！您…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吩咐奴才一声就行！”
李玉没有理会赵进忠，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苏小满身上，尤其是她那只红肿淤青、还沾着冰水和茶渍的手上。那目光依旧沉静，但苏小满却感觉像是被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让她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李玉的目光在她藏手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了那个还漂浮着冰碴的铜盆。
“这水，”李玉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做什么用的？”
赵进忠赶紧躬身回答：“回总管，是…是清洗茶盏用的…老规矩了…用冷水洗得干净…”
“老规矩？”李玉淡淡地重复了一句，目光扫过赵进忠、春桃和夏荷，“万岁爷冬日畏寒，前些日子还特意吩咐，入口的器皿，水温不宜过低，以免沾了寒气，入口不适。这‘老规矩’，是谁定的？”
赵进忠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春桃和夏荷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这…这…”赵进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刁难新人的“冷水规矩”当然不是乾隆定的，只是他们这些底下人整治人的手段罢了！谁能想到李玉总管竟然连这种小事都一清二楚？！还搬出了万岁爷的旨意！
“奴才…奴才糊涂！奴才该死！”赵进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是奴才疏忽了！忘了万岁爷的吩咐！奴才这就改！这就让人换温水！”
春桃和夏荷也跟着跪下，吓得面无人色。
李玉不再看他们，目光重新落回因为剧痛和寒冷而微微发抖的苏小满身上，声音依旧平淡：“手，伤了？”
“回…回总管…奴婢…奴婢不小心磕了一下…不…不碍事…”苏小满声音发颤。
李玉沉默了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青瓷小罐。那罐子，苏小满认得！和王太医给她的一模一样！是冻疮膏！
“拿去。”李玉将小罐递向苏小满，“早晚涂抹，消肿化瘀。清洗茶盏，用温水即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伺候好主子才是根本。”
苏小满彻底愣住了！李玉总管…竟然随身带着冻疮膏？！还亲自给她？！而且，他这是在…为她解围？还公然推翻了赵进忠她们的“冷水规矩”？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忘了反应，首到赵进忠在一旁焦急地低声提醒：“翠花！还不快谢恩！”她才如梦初醒，赶紧双手接过那还带着李玉体温的小罐，扑通跪倒：“谢…谢总管恩典！”
“起来吧。”李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在她接过药膏的手上又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什么。随即，他不再多言，拂尘轻摆，转身离去，深蓝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
留下廊下一片死寂。
赵进忠、春桃、夏荷三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冷汗。看向苏小满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深深的忌惮和后怕！李总管竟然亲自给她送药膏！还为她改了“规矩”！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头？！
苏小满握着那温润的小瓷罐，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李玉的微凉体温，再看看自己红肿淤青的手背，心中五味杂陈。大佬亲自送温暖？这待遇…太魔幻了！可为什么？就因为她的手“要护着”？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李玉一走，廊下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赵进忠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向苏小满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忌惮，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他干咳一声，对春桃夏荷厉声道：“都听见李总管的话了？！以后清洗茶盏，用温水！还不快去准备？！再敢怠慢，仔细你们的皮！”
春桃和夏荷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灰溜溜地去准备温水了，再不敢看苏小满一眼。
赵进忠又转向苏小满，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翠花姑娘…受惊了。李总管吩咐了，你这手…先歇着，等药膏抹好了，消肿了再当差也不迟。这边…有她们俩呢。”
苏小满内心OS：“变脸比翻书还快！前倨后恭！” 面上却只能恭敬道：“谢公公体恤。奴婢…奴婢还是能做点轻省活儿的。”
“哎，不急不急！”赵进忠连连摆手，“养好手要紧！李总管都吩咐了嘛！” 他现在恨不得把苏小满当菩萨供起来。
苏小满没有再坚持。她确实需要处理一下手上的伤，而且也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拿着药膏，回到了分配给她的、位于前殿后罩房一个更小更偏的角落小屋——这算是再次“升级”？虽然地方小，但好歹是单间，离前殿更近。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摊开手掌，看着那红肿淤青的手背，还有那罐来自李玉的冻疮膏。她拧开盖子，熟悉的淡绿色药膏和微苦带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挖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处。药膏带来的清凉感瞬间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大佬的“护手”行动，还真是…无微不至？可这背后的深意，却让她不寒而栗。
夜里，苏小满因为手疼和心事，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叩叩”声。
她猛地惊醒，屏住呼吸。声音又响了两下，很轻，很急促。
苏小满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窗外月光清冷，廊下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台下方靠近墙根的地面上，似乎放着一个东西。
她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才飞快地伸手将那东西捞了进来，迅速关好窗户。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清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小块折叠起来的、粗糙的草纸。她颤抖着打开，纸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冰水非偶然，护手膏更险。前殿水深，勿信人言。留意‘兰’字。”
苏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冰水非偶然！果然！春桃夏荷的刁难不是孤立事件！是有人指使！
护手膏更险？！李玉给的药膏…有问题？！不可能！王太医给的也是这个！李玉亲自给的…
前殿水深，勿信人言！这是警告她这里比茶水房更危险，谁都不能信！
最后…留意‘兰’字？！
“兰”字？什么意思？是人名？代号？还是某种标记？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瞬间攫住了苏小满！这神秘人是谁？是敌是友？为什么三番两次给她传递消息？上次是蝎子刷，这次是冰水和药膏警告！这次还提到了“兰”字！
李玉的药膏…她下意识地看向桌上那个青瓷小罐。在月光下，罐身靠近底部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刻痕。她凑近了仔细看，借着微光，勉强认出那似乎是一个…篆体的“兰”字印记？！
轰——！
苏小满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
李玉给的冻疮膏罐子上…有“兰”字印记？！
神秘人让她留意“兰”字，并警告“护手膏更险”？！
这…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李玉和这“兰”字有关？难道他给她的药膏…真的有问题？！可为什么？他明明在帮她解围啊！
还是说…这“兰”字代表的是另一个人？一个隐藏在李玉身后，或者与他敌对，并且能接触到药膏的人？
一股刺骨的寒意，比之前浸泡的冰水更冷，瞬间席卷了苏小满全身。她看着桌上那罐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青瓷小罐，又看看纸上那歪扭的警告，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深不见底。
前殿廊下，果然如那纸条所言，水深难测。而李玉这位深不可测的大总管，他那看似维护的举动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神秘的“兰”字，又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再次掀起致命的波澜？
手上的药膏散发着微凉的苦香，此刻却仿佛带着剧毒的气息。苏小满握着那张粗糙的纸条，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在深宫的寒夜里，遍体生凉。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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