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床上,徐玲的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中沉沉浮浮。外面刻意压低的声响——烙铁接触焊点的轻微滋滋声、骨架单元落入收纳盒的清脆碰撞、父亲沉稳的脚步声、张云偶尔压着嗓子的指挥——都成了催眠的白噪音,将她更深地拖入短暂的修复性睡眠。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只有短短十几分钟,一股由内而生的力量将她从混沌中唤醒。
她睁开眼,休息间里一片昏暗,只有门帘缝隙透进工作区明亮的灯光。身体的酸痛依旧,但那种令人心悸的眩晕感己经消失,大脑也恢复了清明。她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掀开薄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帘边,悄悄掀开一角。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暖,又涌起一股酸涩。
工作区灯火通明。徐国强依旧一丝不苟地粘贴着最后一批老单的蒙皮,动作沉稳如磐石。林淑芬正小心翼翼地给马小兵递送裁剪好的塑料纸,目光里满是慈爱和心疼。而张云,正坐在原本属于她的工作台前,左手拿着焊笔,右手用镊子夹着细小的电阻,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进行着精细的焊接。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瘦削,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额角挂着汗珠,但眼神却异常专注锐利,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他不仅要完成自己那份骨架组装,显然还接过了她负责的核心电路部分!
徐玲的目光落在墙上的进度表。
**老单:200-107=93 → 198!**
只差最后两盏!
而新单的骨架单元区域,己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一股暖流夹杂着强烈的责任感瞬间涌遍全身。她不能再躺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爸,妈,小兵,张云哥。”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休息好了。”
张云猛地抬起头,看到她站在灯光下,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清亮和神采,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徐玲同志归队!欢迎!正好,老单最后两盏,核心电路部分交给你,我这半吊子手艺,焊得心惊胆战!”他半开玩笑地说着,将焊笔和镊子递还给她,动作自然流畅。
徐玲接过工具,指尖不经意擦过张云温热的手掌,心头微微一跳,脸上却故作镇定:“张云同志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她立刻坐下,拿起最后两块未完成的电路板,动作娴熟精准地开始工作。那份久违的、对电路掌控的自信感又回来了。
有了徐玲的回归,老单的最后冲刺再无悬念。很快,最后两盏“星语”灯在徐玲和张云的配合下组装、测试完成!
**“200盏!老单完成!!”** 张云看着工作台上排列整齐、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两百盏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一挥拳,仿佛要将连日来的压力全部挥散!
“完成了!终于完成了!”林淑芬激动地抹着眼角。
徐国强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马小兵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看着那些灯,仿佛看到了母亲康复的希望。
短暂的欢呼过后,张云立刻恢复了指挥官的冷静:“革命成功了一半!爸,妈,小兵,你们立刻转向新单!妈和小兵负责基础焊接和裁剪!爸,您负责新单的蒙皮粘贴!玲玲,你继续核心电路!我负责骨架、组装和总装测试!目标:明晚之前,完成新单第一批五十盏!”
“是!”疲惫但士气高昂的回应声响起。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立刻投入到新的战斗中。老单的完成,如同一剂强效的强心针,注入了新的巨大动力。工作台被迅速清理,新单的材料占据了主位,流水线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时间在争分夺秒中飞逝。夜色越来越深,小店的灯光成为这条寂静小街上最明亮的星。第一批五十盏新单的进度在众人的通力合作下,以惊人的速度推进着。
凌晨三点,当最后一盏属于第一批新单的“星语”灯在徐玲手中点亮,并通过了所有测试后,小店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五十盏!新单第一批,完成!!”** 张云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他看着工作台上打包好的五十盏灯,又看了看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一个大胆而浪漫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看向徐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玲玲,累不累?想不想……现在就去看升旗?”
“升旗?”徐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天安门广场的升旗仪式!那是首都的心脏,是无数人心中的圣地,尤其是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年代!
“现在?来得及吗?”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多。从这里骑自行车到天安门广场,至少一个多小时。
“来得及!骑快点,刚好赶上看太阳跃出地平线!”张云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老单完成,第一批新单也搞定,这是阶段性的胜利!值得庆祝!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不是一首想看吗?上次说带你去,结果忙忘了。”
徐玲的心猛地一跳。原主似乎确实提过想看升旗,但更重要的是,她——来自未来的徐玲——对亲历九十年代天安门广场升旗,同样充满了向往!那是一种融入时代洪流的仪式感。疲惫的身体里,一股莫名的兴奋感被点燃。
“好!”她几乎没有犹豫,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去!”
“妈,爸,小兵,这里交给你们了!我们去去就回!”张云抓起外套,对父母和马小兵喊道。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林淑芬笑着挥手。
马小兵也用力点头,眼中带着羡慕和祝福。
两人飞快地推出自行车。凌晨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徐玲打了个哆嗦。张云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裹在她身上:“穿上!骑车风大!” 他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汗味,却奇异地让徐玲感到无比温暖和安心。
“那你……”
“我火力旺,没事!”张云跨上他那辆二八杠,拍了拍后座,“上来!抱紧了!咱们跟时间赛跑!”
徐玲裹紧带着张云体温的外套,侧身坐上后座,双手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腰。隔着不算厚的毛衣,能感受到他腰腹紧实的肌肉线条和传递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热力。
“坐稳了!出发!”张云低喝一声,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朦胧的晨曦之中。
寒风在耳边呼啸,吹乱了徐玲的头发,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火热。城市还在沉睡,街道空旷寂静,只有自行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以及张云沉稳有力的呼吸声。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徐玲紧紧抱着张云的腰,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感受着他蹬车时身体的律动和透过衣服传来的蓬勃生命力。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和依赖感,在飞驰的车轮和寂静的街道上悄然滋生、蔓延。
“冷吗?”张云的声音被风吹来。
“不冷!”徐玲大声回答,脸颊在他背上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
张云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蹬车的力道更大了些,速度又快了几分。
骑过寂静的胡同,骑过空旷的大街。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深蓝的夜幕被一点点染上瑰丽的橙红。当他们终于抵达天安门广场附近,停好车,随着稀疏却同样满怀期待的人流涌向广场时,东方的云霞己经燃烧成一片灿烂的金红。
广场上的人比想象中多,有外地来的游客,有本地的老人,也有像他们一样的年轻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而神圣的期待感。
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地平线,将巍峨的城楼和广场染上庄严的金色时,雄壮激昂的国歌骤然响起!鲜艳的五星红旗,在无数道炙热目光的注视下,在仪仗队整齐划一、刚劲有力的动作护卫下,伴随着朝阳,冉冉升起!
那一刻,万籁俱寂,唯有国歌的旋律在天地间回荡。
那一刻,阳光普照,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寒冷。
那一刻,徐玲站在张云身边,仰望着那面在晨风中猎猎招展的旗帜,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情感。有对脚下这片古老土地新生的感动,有对这个生机勃勃年代的认同,更有对身边这个在寒夜中载她飞驰、在黎明带她见证辉煌的青年的……深深的悸动。
她悄悄侧过头,看向张云。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眼神是那样专注、明亮、充满力量,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上升的国旗,嘴唇紧抿,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
徐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涨得满满的。她悄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微凉的手指。
张云身体猛地一震,低下头,对上徐玲那双映着朝阳和国旗光辉的、清澈明亮的眼眸。她的脸颊被晨光染上动人的红晕,眼中盛满了星光般的笑意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没有言语。张云的手指微微蜷缩,然后坚定地、用力地回握住了她柔软微凉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只有掌心传来的、彼此滚烫的温度,和心中那随着国旗一同升腾而起的、崭新而炽热的情感。
**星光(灯)为证,黎明己至。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如同这初升的朝阳,正绽放出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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