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南在马球赛上“误伤”兵部侍郎之子赵瑞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兵部侍郎赵大人怒不可遏，他视赵瑞为掌上明珠，平日里娇惯纵容，何曾让他受过这等委屈。
他当即表示，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叶昭南付出代价。
一时间，荣国府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大夫人秦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几次三番地想要找叶昭南谈话，让她去给赵家赔礼道歉。
都被叶昭南以“我没错，为何要道歉”为由，顶了回去。
叶昭南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几日后，御史大夫亲自登门荣国府。
御史大夫乃是朝中专门负责监察百官、弹劾不法的言官。
他素以刚正不阿、不畏权贵著称。
他此番前来，显然是为赵瑞之事兴师问罪。
荣国府正厅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老太君端坐上首，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大老爷荣国公和几位舅老爷，都面色严肃地陪坐在一旁。
叶昭南则一身劲装，昂首挺胸地站在厅堂中央。
她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几分不耐。
御史大夫年过半百，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
他手持一本奏章，声音洪亮，字字铿锵。
“叶昭南，本官问你！”
“数日前，在皇家围场马球赛上，你是否故意用马球击打兵部侍郎之子赵瑞面门，致其受伤坠马？”
叶昭南眼神平静地迎上御史大夫的目光。
“回大人话，确有此事。”
她答得干脆利落。
“但，并非故意。”
“马球场上，瞬息万变，意外在所难免。”
“赵公子技不如人，不幸被球击中，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
她这番话，说得厅中众人皆是一愣。
就连御史大夫，也被她这强词夺理的回答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派胡言！”
御史大夫怒喝一声。
“本官早己传唤过当日在场的多名证人！”
“他们皆指证，你与赵瑞早有口角，怀恨在心，借机报复！”
“你还敢在此狡辩！”
叶昭南冷笑一声：“证人？”
“那些所谓的证人，不过是赵瑞的狐朋狗友罢了。”
“他们的话，岂能当真？”
“倒是那赵瑞，平日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早己是人尽皆知。”
“御史大夫若是不信，大可去京中坊间查探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虚。”
“你”御史大夫一时语塞。
他确实也听闻过一些关于赵瑞品行不端的风声。
但兵部侍郎势大，平日里也无人敢轻易招惹。
“强词夺理！”
御史大夫强压下怒火。
“无论赵瑞品行如何，你当众伤人，便是事实！”
“此等行径，骄横跋扈，目无王法！”
“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
他义正言辞，大有要将叶昭南当场拿下问罪的架势。
荣国公等人见状，都暗自心惊。
他们虽知叶昭南脾气执拗，却也没想到她竟敢当面顶撞御史大夫。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从厅外悠悠传来。
“御史大人息怒。”
“晚辈陆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陆瑾一袭白衣，手持玉骨扇，缓步从厅外走了进来。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招牌式的温和笑容，仿佛这厅中紧张的气氛与他全然无关。
御史大夫见到陆瑾，眉头微微一蹙。
对于这位荣国公世子，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京城第一美男子，才华横溢，只可惜身子骨弱了些。
“陆世子有何见教？”御史大夫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陆瑾走到厅中，先是对着御史大夫和老太君等人分别行了一礼。
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开口。
“晚辈不敢说见教。”
“只是，晚辈也曾听闻一些关于兵部侍郎之子赵瑞的传言。”
“而且，晚辈手中，恰好有一些或许能证明这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的东西。”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双手呈给御史大夫。
“御史大人明鉴，晚辈素来关注京中风纪，对某些品行不端之辈的劣迹亦有耳闻。此番听闻叶表妹之事，唯恐有人借题发挥，颠倒黑白，故而将早前搜集的一些旁证整理呈上，以助大人明断是非。”
御史大夫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叠纸张，低头一看，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
那上面，赫然记录着赵瑞近年来在京中所做的种种劣迹，虽未必条条都有实证画押，但诸多线索指认、人证口述，亦足以令人触目惊心。
御史大夫越看越是心惊，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万万没想到，这赵瑞平日里竟是如此的无法无天。
陆瑾仿佛没有看到御史大夫变幻的脸色，继续用那温和的语气说道：
“晚辈知道，这些东西，或许与叶表妹伤人一案并无首接关联。但，一个品行败坏至此之人，其言辞的可信度，想来也要大打折扣。更何况，据晚辈所知，那日马球赛上，赵瑞也曾多次挑衅叶表妹在先。叶表妹一时失手，或许情有可原。”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既点出了赵瑞的品行问题，又为叶昭南的“失手”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御史大夫看完手中的证据，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陆瑾，眼神复杂。
“这些证据陆世子是从何而来的？”
陆瑾微微一笑：“晚辈不过是平日里喜欢听些坊间闲谈，又恰好认识几位嫉恶如仇的朋友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带过。
随即，他又像是无意般地抬起手腕，宽大的衣袖“不经意”滑落，露出一截皓白手腕，上面一道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痕迹颇为显眼，像是被重物撞击所致。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那皓白的手腕上，竟有一道清晰的淤青，那淤青虽然不大，但在他雪白的肌肤映衬下，却显得格外刺眼。
老太君眼尖，立刻关切地问道，“你这手腕是怎么了？”
陆瑾闻言，连忙放下手，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
“祖母勿忧，孙儿前几日处理一些府中产业的纠纷，与些许宵小略有摩擦，不慎留下的小伤，早己无碍。今日之事关乎荣国府与叶家的颜面，孙儿自当尽力周旋。”
他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叶昭南站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当看到陆瑾手腕上那道刺目的淤青时，目光微凝，此人为了查证赵瑞之事，竟也付出了代价？还是……这又是他演的哪一出戏？
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表哥，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简单；也不像她想象中那般讨厌。
御史大夫看看手中的证据，又看看陆瑾，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叶昭南，心中己然明白了几分。
今日这案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办下去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此事本官会再行查证。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
说完，他也不再多做停留，将那叠证据收入袖中，便带着随从匆匆告辞离去。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危机，就这么被陆瑾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荣国府的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向陆瑾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赞赏与感激。
唯有叶昭南，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目光落在陆瑾那只带着淤青的手腕上，久久没有移开。
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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