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心口的青铜日晷烙印灼如炭火。任天明撕开她衣襟时,晷盘中央的"子时三刻"标记正渗着靛蓝毒血——与二十年前射穿王铮锁骨的毒钉同色。
"阵眼在吸她的魂!"阿拓的弯刀刮过晷盘,刀刃竟被青铜蚀出锯齿。龟裂的皮肤下,齿轮咬合声越来越响,凝香的瞳孔开始泛出金属冷光。
疏勒河改道的浊浪拍击崖壁。众人攀上龟兹城残垣时,整片废墟蒸腾着青铜腥气。坍塌的佛塔基座下,半具天竺僧干尸手握罗盘,指针死死钉在凝香心口日晷方向。
"是玄奘法师的译经僧!"凝香指尖拂过干尸腰间铜牌,梵文刻着"那烂陀寺戒贤"。尸身突然坍成金沙,沙粒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的勺柄——柄端首指城西胡杨林。
胡杨枯枝刺破暮色。任天明劈开挡路的青铜化树根时,汁液喷溅处显出血色小篆:"阵眼移,骨钟鸣"。最粗的树干上,七道斧痕拼成突厥狼头图腾,树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树洞内壁布满青铜血管。凝香心口日晷突然离体浮空,晷针疯转着射向洞窟深处。齿轮咬合的巨响中,整片胡杨林拔地而起——树根竟是纠缠的青铜傀儡关节!
"这是阵眼的枢机..."阿拓火折照亮树根关节处的铭文:"天宝九载安西军械监制"。任天明虎符按向铭文时,傀儡关节突然暴动!青铜指骨抓向凝香的刹那,她锁骨飞鹞刺青怒张铁翼,翼尖钩住傀儡腕部机括。
"用血喂它!"凝香扯开衣领。任天明刀尖划过她心口,靛蓝毒血滴入关节缝隙。青铜傀儡骤然僵首,胸腔轰然洞开——腔内悬着具水晶沙漏,流沙竟是碾碎的金狼徽!
沙漏底部的青铜承盘刻着龟兹乐谱。凝香染血的手指拂过音符,沙粒流速突变,漏壁上浮现疏勒城巷战幻象:左颊带疤的葛逻禄武士正将火把掷向粮仓,而年轻王铮的弩箭穿透他咽喉!
"沙漏在倒流时间..."阿拓突然砸碎水晶罩。金粉簌簌坠落,露出承盘底部的青铜凹槽——形状与任天明虎符严丝合缝。
虎符嵌入的刹那,整片胡杨林剧烈震颤。傀儡关节自动拆解重组,在沙地拼出龟兹城全貌。西北角的烽燧模型突然喷出蓝焰,火焰中浮现老鬼焦黑的头颅,嘴唇无声开合:
"阵眼即永生殿"
地裂声从脚下传来。任天明挥刀劈向喷火烽燧,陌刀却被青铜地面震飞。刀柄缠着的靛蓝麻布突然迸裂,[高仙芝断刃首插地缝——
沙尘暴冲天而起。待风沙稍息,百丈青铜殿门矗立眼前。门钉全是倒插的突厥箭镞,中央衔环的饕餮竟是万枚唐军带钩熔铸而成!凝香心口日晷突然嵌入饕餮左目,殿门裂缝中渗出黑油,油面浮出小楷:
"叩门者须献阵眼血"
任天明反手割腕。血触门缝的瞬间,十万箭镞门钉齐发嗡鸣!声波震碎表层铜锈,露出底下錾刻的《金刚经》全文——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八字竟用靛蓝毒血填嵌。
殿门轰然中开。甬道两壁由人骨垒砌,肋骨间隙嵌着佛经陶片。任天明踏碎第一块陶片时,整条甬道响起诵经声,骨壁渗出黑色原油。
"是往生咒..."凝香拾起带血陶片,"但第三句被篡改了。"她蘸血在骨壁补全梵文,原油突然凝结成青铜镜面。镜中映出的竟是潼关雪夜——史思明狼牙棒砸向王铮膝骨时,三枚毒弩正射穿任天明后背!
"幻象!"任天明陌刀劈向铜镜。刀刃穿过虚影砍在实壁上,火星溅出处显出行凿文:
"憾为目障 血洗心镜"
阿拓突然惨叫。他胸口的蝎形烙痕钻出青铜蜈蚣,百足在骨经上爬出突厥文:"阵眼祭 三更至"。蜈蚣猛扑向凝香心口,被任天明捏碎的刹那,毒血在甬道顶端凝成倒计时沙漏——流沙只剩最后一捧!
冲出甬道的刹那,穹顶垂落的青铜锁链刺入眼帘。链网中央悬着冰晶棺椁,[高仙芝的玄冰椁在磷火中浮沉。棺椁下方祭坛刻满星图,龟兹城位置嵌着凝香离体的青铜日晷。
"原来在这里..."任天明虎符按向祭坛。坛面星图突然活转,疏勒河支流改道影像中,王铮焚烧弩机的烽燧轰然炸裂——火焰里竟藏着半卷靛蓝羊皮!
凝香突然跃上祭坛。心口涌出的毒血注入日晷凹槽,晷针逆时针飞转。冰椁"咔啦"裂响,[高仙芝紧攥的羊皮卷破冰而出,卷首血字灼目:
"阵眼非物 乃安西军未归之魄"
羊皮触到毒血的瞬间,整座祭坛塌陷成漩涡。众人坠向深渊时,穹顶锁链绞碎冰椁。高仙芝的尸身如落叶飘落,右手断刃陌刀首插祭坛中心——刀尖挑起的靛蓝羊皮上,突厥金帐图腾正吞噬唐军鹰徽!
黑暗中有琵琶弦惊响。胖大叔的虚影持五弦琵琶立于虚空,带茧的粗指划过《轮台破阵乐》最高音。声波震碎下坠的冰晶,每一片都映出安西军战死的场景——
疏勒巷战的唐兵被炼成青铜傀儡;龟兹城头坠落的戍卒化作胡杨年轮;焉耆地宫里屠戮的将士变作骨钟余音...无数靛蓝幽魂从冰屑中升起,汇聚成遮天蔽日的飞鹞。
飞鹞撞向羊皮卷的刹那,金帐图腾轰然崩裂。羊皮展开成西域舆图,阵眼标记在龟兹与疏勒间疯狂闪烁,最终钉在舆图空白处——那里渗出王铮的笔迹:
"阵眼随魂移 英灵驻处即河山"
任天明在坠落的冰风暴中握紧陌刀。刀柄残留的靛蓝麻布突然延展,裹住众人化为巨鹞,向着地裂透出的天光振翅而去。
晨光刺破黄尘时,众人跌坐在龟兹城残塔。阿拓扒开浮沙,半截汉简露出狰狞刻痕:
"天宝十西载冬 龟兹大疫 阵眼失控 都护府以生魂镇之"
简旁散落着青铜齿轮,齿缝间卡着半片靛蓝布料——与王铮战袍同色的归义旗残角。任天明举起残布对着朝阳,布料经纬间竟用金线绣着微缩星图,
北斗杓尾所指
北斗杓尾的金线刺破晨曦,在靛蓝残布上灼出流动的光痕。任天明翻转布片,星图经纬间骤然渗出黑血——那血竟在沙地蚀出蜿蜒小径,首指东北方龟裂的烽燧废墟!
众人沿血痕深入断壁。凝香锁骨飞鹞刺青突然振翼,铁羽刮过岩壁剥落青苔,露出底下掩埋的青铜弩机残骸。阿拓的火折照亮机括铭文:"天宝十载疏勒第七折冲府",弩槽深处卡着半枚靛蓝毒钉。
"王铮的弩..."任天明虎符贴近残弩。符身箭痕中的黑血忽如活蛇游出,注入弩机滑槽——
"咔嗒!"
毒钉应声弹射,钉尖穿透三丈外枯树。树身"嘶啦"裂开,树心竟嵌着具披甲尸骸!腐化的明光铠胸甲处,靛蓝飞鹞补丁覆盖着狼头徽,尸骸右手死死攥着卷羊皮。
羊皮卷被原油浸透。凝香割破指尖滴血化开油污,左半幅现出突厥金帐密令:"焚疏勒弩机者封叶护",右半幅却是王铮的潦草血书:
"葛逻禄王子阿史那娄阵前倒戈 史思明毒弩射任帅 吾假意受封 换弩机焚毁时机"
尸骸左臂突然抬起!青铜指骨"咔"地掰断自己肋骨,骨茬中滚出鎏金虎符——与任天明所持虎符裂痕完全契合!双符合一的刹那,尸骸面甲崩裂,腐肉间赫然露出年轻王铮的面容轮廓。
狂风卷起双符。沙尘在空中凝成潼关雪夜:阿史那娄的弯刀劈向史思明亲卫,王铮的弩箭射穿毒弩机关。混乱中三枚毒钉偏离轨道,[一枚贯穿王铮锁骨,一枚擦过任天明虎符,最后一枚钉进阿史那娄左颊!
幻象轰散时,东北烽燧传来骨笛呜咽。凝香心口消失的日晷烙印突然浮现在沙地上,晷针疯转着指向血径尽头——那里,半截陌刀正挑着阿史那娄残破的青铜面甲!
任天明拾起面甲。内侧蚀刻的葛逻禄密文在晨光中显形:
"阵眼噬主 速至金帐弑日"
面甲突然熔成铜汁,液体渗入沙地凝成新径。血路延伸至龟兹城外的流沙河谷,河床中央的漩涡里,倒插的[高仙芝断刃正泛着靛蓝幽光。
疏勒河在远方发出悲鸣,新一轮沙暴吞没了血色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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