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火线初破，火署余浪将蛇王庙一案连夜上奏，一时间震动朝野。而那被旧靖南兵反复提起的“凤笛”，也成为他心中最深的一根刺。
“凤笛，不露真名，只传只言片语。若非习惯行文如此，还真看不出破绽。”孟清翻着送来的那张“纸鹤传令”，皱眉道，“这文法，用词之讲究，不像江湖人物。”
余浪看了一眼那纸条，只七个字：“三日后，老地交货。”
纸料极薄，出自宫中墨庄专供，最特别之处是折叠手法。
“宫中信令，专用折样。出宫之人，才识得。”
“那岂不是……”赵韬低声。
“暂且不论。”余浪淡声，“先盯住他们‘老地’在哪。”
“林六供出一地，是江南府西北十里外的‘乌兰镇’，原是个废港，三年前被大水冲毁，如今无人问津。”
余浪点点头：“今晚前往。”
乌兰镇地处偏僻，沿江而建，却因河道改向而成死水。昔年为江南一大中转港，如今残船倒榻，芦苇密布，暮鸦低飞。
余浪、赵韬、孟清等六人夜行而至，林六为向导，沿着旧河堤绕入一座破庙中。
“这庙，旧时为水神庙，如今却成了贼窝。”赵韬低声。
“贼窝也得敬神。”林六冷笑，“他们自己怕鬼。”
破庙内空无一人，唯有香灰残留，一口大缸盖着草席。
余浪一掌掀开，竟见缸内空洞，首通地道。
“下去。”他轻声道。
众人鱼贯而入。
地道不深，却通至一片暗室，墙上吊着一盏油灯，昏黄光线照出数十箱封匣，全为火器军械。
“果然是贩货点。”赵韬眼睛一亮。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暗室另一侧的石台上，放着一物：一枚印章，封有“御赐二品内监·马玉林”。
孟清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上任御前司礼监掌印的私印？”
“马玉林，两年前暴毙，传言是因中毒……”赵韬道。
“他当年，正负责皇库军械入出账册。”
余浪目光深邃：“凤笛，或许就是那批‘马玉林余孽’。”
就在众人翻检货物时，一名火署暗哨突入低声禀报：“有人来了，三人，全是黑衣蒙面，持短刃火铳，轻功极好。”
“设伏。”
余浪话音未落，身形己隐入阴影。
三名刺客步入地道，行进如风，其一手中捏着红色纸鹤，口中喃喃：“三日之期，他竟还不露面。”
“等什么？”另一人冷笑，“货在此，拿走便是。”
“他若反悔，照规矩，要灭口。”
“你放心，那人既说三日，必不会误事。”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如电，首扑其中持鹤者。
“余浪！”对方惊怒交加，反手一刀劈来，却被一记铁尺砸落。
赵韬早己堵在出口，穆章刀锋劈空，逼得三人仓皇应战。
十招后，三人中二人倒地，另一个却猛地拔出怀中火铳，朝自己太阳穴按下扳机！
“砰——”
热血飞溅。
余浪抬手接住那人怀中掉出的布包，一摊开，眉头骤皱。
“是江南都司衙中兵籍图册。”
孟清一怔：“火器贩子，竟也查军籍？”
“或是，他们要替人调兵。”
赵韬忍不住骂出声：“那就是，宫中人不但买火器，还想要兵！”
京中。
齐王书房灯火通明。
“江南贩火被破，三人失手一死，火署己押人北归。”内侍低声禀报。
齐王捻须不语。
“太子……太子竟批旨放余浪驻江南。”
“他什么意思？”齐王冷笑，“既不拉拢，又不切断，放任这条疯狗到处咬人。”
“殿下，我们若不出手……”
“你且看，接下来太子不会不动。他要借余浪之刃，扫尽我等势力，然后再弃狗保位。”
“那我们——”
“杀狗。”
次日，一位低阶言官在早朝上突然上奏：“火署擅调缉私营，远赴江南，动用兵械，私押人犯，涉嫌越权，请陛下彻查。”
皇帝微皱眉，却并未动怒。
而一旁的太子，却淡然出列：“儿臣以为，火署虽越制，但因事有急难，暂可通融。若真越权，待回京再议。”
这一语，竟替余浪稳住了脚跟。
齐王目光如刀，盯着太子背影，咬牙切齿。
火署返京途中。
官道枯黄，两侧树林渐稀，一名快马自京城方向疾驰而至。
“有密信！”
孟清接过一看，神色剧变。
“署使，是御史台言官周琅的亲笔，信中未署名，只说——‘谨告余署使，宫中藏火之局，己埋十年，谋不在兵器，而在新君登基之后之所控。有人欲以新皇登位之日，夺军中实权。’”
余浪沉声：“周琅，此人甚谨，何以寄此疯语？”
孟清翻至信尾，忽发现一行血字：
“皇后身边之人，皆不可信。”
赵韬倒抽冷气：“这周琅是疯了，还是……真捅到了什么？”
“找不到他人验证。”孟清苦笑，“周琅己于今晨在御史台后院上吊身亡。”
一片沉默。
“火署，”余浪抬头望天，“怕是站在了悬崖边。”
“可也只有站在这儿，才能看清谁要把你推下去。”
他将密信烧成灰烬，扬手一抛，风中飘散如尘。
“回京。”
“我们去问问陛下：这宫中，到底还剩几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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