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广袤的北国大地上肆意咆哮,它以强大无匹的力量卷起漫天雪霰。这些雪霰犹如无数颗细小而锋利的冰箭,带着刺骨的寒冷,凶狠地抽打在冰冷的铁甲之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噼啪声,那声音仿佛是无数冰冷的鞭子在无情地抽打,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天地之间己然一片混沌,铅灰色的天幕如同一块巨大而沉重的帷幕,低垂着,仿佛承受着无尽的压力,似乎随时都要压垮这莽莽苍苍的北国大地,让世间万物都被这沉重的阴霾所掩埋。 邺城,那座曾经繁华一时的城市,此时早己消失在身后厚重的风雪帷幕之后。它曾有过短暂的喘息,在战火的间隙中试图恢复生机;它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无数的将士血洒疆场。还有那卷紧贴心口的、冰冷刺骨的枢密院手令,它承载着朝廷的命令与期望,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尚奕的心头。此刻,只有脚下这条被无数铁蹄和辎重车轮反复碾得泥泞不堪,而后又被迅速冻结成冰凌沟壑的官道,像一条孤独的指引线,固执地指引着方向,通向那未知的血色深渊——幽州。在那里,一场惨烈的战斗或许正在等待着他们,无数的鲜血可能即将流淌。 尚奕一马当先,他身着玄色大氅,那大氅在狂风中剧烈翻卷,如同搏击风暴的鹰隼之翼,彰显着他的英勇与无畏。冰冷的雪沫如细密的针雨般扑打在他的脸上,瞬间融化,又立刻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挂在眉毛、胡茬上,模糊了他的视线。然而,这一切却无法冷却他眼中那团燃烧的火焰。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穿透混沌的风雪,死死钉在北方,仿佛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要刺破这天地间的屏障,看到那座正在承受炼狱之火的城池——幽州。此刻的幽州,或许正被契丹人的铁蹄践踏,无数的百姓在痛苦中挣扎,无数的士兵在浴血奋战,这一切都让尚奕心急如焚。 “大帅!风太烈,雪太大!前路难辨,行军速度…”赵破虏顶着风策马靠近,他的声音被风无情地撕扯得断断续续。他脸上新愈的刀疤被冻得发紫,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狰狞。他深知行军的艰难,此刻的狂风和暴雪就像两道难以逾越的屏障,阻挡着他们前进的步伐。但他更清楚,幽州的危机刻不容缓,每耽误一分钟,就可能有更多的生命消逝。 “再难,也要走!”尚奕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冻土上,坚定而决绝。“契丹人的刀,不会等风雪停了才落下!慢一步,幽州城下就多一具尸骸!传令,前队斥候再放远二十里!三路轮替,务必探清沿途契丹游骑动向及可避风扎营之地!后队辎重,用绳索将大车首尾相连,防止陷落雪坑!”他的指令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心中明白,这支疲惫之师正在与时间、与天气、与自身的极限进行一场残酷的赛跑。每一步都充满了煎熬,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但他们没有退缩的余地,必须勇往首前。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沉默的行军队伍如同一条在暴风雪中艰难蠕动的黑色巨蟒,在这茫茫雪野中显得格外渺小而坚韧。士兵们低着头,用冻得麻木的手指死死攥着冰冷的兵器,那兵器仿佛与他们的手融为一体,成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及膝深的积雪中,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战马喷着粗重的白气,那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鼻孔结着冰霜,蹄铁敲打在冻硬的路面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回响,仿佛是这死寂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辎重营的士兵和征调的民夫最为辛苦。他们喊着号子,那号子声在风雪中显得微弱而悲壮。他们用肩膀顶着、用绳索拽着深陷雪坑的车辆,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严寒像无形的猛兽,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丝热量,冻疮在他们的手脚上迅速蔓延。起初是麻木,而后便是钻心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们的肌肤。队伍中不时有人倒下,或因力竭,或因冻僵。同伴们沉默地将他们扶起,或架上大车,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相互支撑的体温和眼神中那份共同的沉重与坚韧。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只有相互扶持,才能有一线生机。 “大帅,喝口热水吧。”亲兵队长陈松费力地捧着一个裹了厚厚皮毛的皮囊凑近。皮囊口冒着微弱的热气,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珍贵。尚奕接过,冰冷的铁手套触碰皮囊的瞬间,竟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暖意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光亮,让他的内心有了片刻的慰藉。他拔开塞子,只抿了一小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冻僵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灼烧感,随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他将皮囊递还给陈松:“分给后面冻伤的弟兄,每人只许喝一口,暖身即可,省着点用。”他心中装着的是整个队伍,是那些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的士兵们,他宁愿自己忍受寒冷,也要让弟兄们多一丝温暖。
尚奕接过,冰冷的铁手套触碰皮囊的瞬间,竟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他拔开塞子,只抿了一小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冻僵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灼烧感,随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他将皮囊递还给陈松:“分给后面冻伤的弟兄,每人只许喝一口,暖身即可,省着点用。”
“是!”陈松看着大帅干裂发紫的嘴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执行命令去了。
队伍在肆虐的风雪中顽强地推进。日头在灰蒙蒙的天幕上艰难地移动了一个模糊的轨迹,渐渐西沉。暮色西合,风雪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狂暴。天地间彻底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混沌,只有呼啸的风声主宰一切。
“报——!”一骑自前方风雪中亡命般冲回,斥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扑倒在尚奕马前,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嘴唇乌紫,牙齿打颤,声音嘶哑变形:“禀…禀大帅!前方…十五里…野狼沟!发现…发现大队契丹斥候踪迹!人数…不下五百!看旗号…是耶律德光亲卫‘铁鹞子’的前哨!他们…他们占据了沟口高地!似乎在…在搜寻什么!我们两队兄弟…刚靠近就被发现…折了…折了七八个…”
“铁鹞子前哨?!”赵破虏倒吸一口冷气,寒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铁鹞子,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最精锐的亲卫斥候,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剽悍骑士,弓马娴熟,心狠手辣,是契丹大军的眼睛和利爪。他们的前哨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耶律德光的主力大军,距离绝不会超过两日路程!而野狼沟,是通往幽州最近的咽喉要道之一!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契丹主力随时可能压上),天寒地冻,人困马乏,更要命的是,这暴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强行闯关,以疲惫之师硬撼养精蓄锐的铁鹞子前哨,占据有利地形的敌人,无异于自杀!绕路?茫茫雪原,不辨方向,风雪肆虐,一旦迷失,数万人马顷刻间就会被这白色的地狱吞噬!
“沟口地形如何?”尚奕的声音异常冷静,仿佛没有听到那令人绝望的“铁鹞子”三个字。
斥候艰难地喘着气:“野狼沟…形如其名,两山夹一沟,沟口狭窄,仅容…仅容三骑并行!契丹人…占了沟口两侧的高坡…居高临下…我们的兄弟…就是被他们的强弓…从坡上射下来的!”
“沟内呢?可有通路?”
“沟内…沟内据说有猎人小径,可通幽州后方…但…但风雪太大,沟内情况不明…而且…那铁鹞子的百夫长…是个狠角色…左眼一道疤…像被狼抓的…兄弟们…都叫他‘独眼狼’…”
尚奕沉默着,目光投向风雪肆虐的黑暗深处。野狼沟的方向,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混沌。他缓缓抬起手,感受着刺骨的寒风从指缝间呼啸而过,风向…西北风!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李敢!”他猛地转头。
“末将在!”李敢立刻上前,脸上也覆满了冰霜。
“你立刻带五百名最精悍的刀盾手,多备引火之物!轻装!从东侧山脊,给我摸上去!风雪是掩护,也是阻碍!我要你,在契丹人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他们占据的西侧高坡背风面!听我号令行事!”
李敢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决然:“末将明白!必不负大帅所托!”他没有任何质疑,立刻转身点兵,五百名精挑细选的健卒迅速脱离大队,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东侧陡峭的山脊阴影里。
“赵破虏!”
“末将在!”赵破虏精神一振。
“你带本部两千轻骑,全部下马!马衔枚,蹄裹布!给我沿着官道,悄悄潜行至沟口一里外,找避风处隐蔽!待沟口火起,契丹人阵脚大乱之时,听我号令,给我以最快速度,冲过沟口!记住,冲过去就是胜利!不要恋战!冲过去!”
“下马潜行?冲过去?”赵破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尚奕的意图——利用风雪和火攻制造混乱,以步兵下马潜行的方式最大限度减少动静,然后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强行突破狭窄的沟口!这是真正的险中求活!一旦失败,被堵在沟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他猛地抱拳,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末将遵命!就算刀山火海,也一定冲过去!”
“其余各部!”尚奕的声音陡然拔高,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将领耳中,“紧随赵破虏部之后!辎重居中,步兵护卫两翼!一旦前队冲开缺口,不惜一切代价,全速通过!陈松!”
“末将在!”
“你带中军亲卫营,随我压阵!待大部通过后,负责断后!务必阻断契丹追兵!”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迅速注入这支沉默而疲惫的大军。短暂的骚动后,是更深的寂静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士兵们默默地检查着武器,用冻僵的手将引火用的油脂和松明小心包裹好。战马被勒紧了嚼口,裹上了临时撕下的布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风雪深处那未知的、充满杀机的沟口。
时间在呼啸的风雪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尚奕驻马原地,玄色大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闭着眼,仿佛在倾听风的声音,感受着雪片打在脸上的力度和方向。胸甲内,那卷崔衍的手令紧贴着肌肤,冰冷依旧,却再也无法撼动他分毫。他此刻的全部心神,都系于那条风雪中的山脊,系于那五百名在死亡边缘潜行的勇士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
野狼沟西侧高坡的背风面,一点微弱的火光猛地跳了出来!在狂舞的雪幕中,那火光如此渺小,却像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数十点火光几乎同时亮起!如同黑暗中骤然睁开的恶魔之眼!
“着火了!背风面着火了!”契丹语的惊呼声隐隐约约从高坡上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混乱!
“呜——呜——!”凄厉的牛角号声仓促响起,瞬间被狂风吹得扭曲变形!
就是此刻!
尚奕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他高举手中长槊,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石破天惊的怒吼:
“赵破虏!冲——!”
“杀——!”早己蓄势待发的赵破虏部,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轰然喷发!两千名下了马的骑兵,此刻如同两千头被激怒的猛虎,爆发出震天的咆哮!他们不再顾忌声响,甩开裹蹄的布条,翻身上马!战马嘶鸣,铁蹄践踏着冻土和积雪,汇成一股狂暴的黑色铁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狭窄的沟口疯狂突进!
沟口西侧高坡上,彻底乱了套!
背风面燃起的火焰,借着猛烈的西北风,如同获得了生命,疯狂地舔舐着干燥的灌木和枯草,火舌乱窜,浓烟滚滚!契丹铁鹞子引以为傲的强弓阵地瞬间被浓烟和烈火吞噬!猝不及防的契丹精锐被呛得涕泪横流,惊慌失措地扑打着身上的火星,阵型大乱!视野更是被浓烟彻底遮蔽!
“稳住!放箭!拦住他们!”一个嘶哑狂暴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正是那个左眼带疤的“独眼狼”百夫长!他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阻击。然而,浓烟烈火之中,视线受阻,汉军的冲锋又来得太快、太猛!
“放箭!”东侧高坡上,李敢部早己蓄势待发!趁着西坡大乱,视线相对清晰的刹那,李敢厉声下令!早己张满的强弓劲弩瞬间爆发出死亡的尖啸!一片密集的箭雨越过狭窄的沟道,狠狠扎进混乱的西坡契丹人群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过去!不要停!”赵破虏一马当先,挥舞着狼牙棒,将两个试图封堵沟口的契丹骑兵连人带马砸飞出去!狭窄的沟口瞬间被汉军骑兵狂暴的洪流填满!铁蹄如雷,刀光如雪!侥幸未被浓烟烈火吞噬的契丹兵零星射出的箭矢,在如此密集的冲锋面前显得杯水车薪!不断有汉军骑兵中箭落马,但后面的骑士毫不犹豫地踏着同伴的躯体,继续疯狂前冲!狭窄的沟口,变成了汉军用生命和意志硬生生撞开的血路!
“跟上!快!”尚奕厉声催促。中军大队如同开闸的洪水,紧随着赵破虏打开的缺口,汹涌地冲入野狼沟!步兵护卫着辎重车辆,在狭窄的沟道内奋力狂奔,车轮在泥泞和尸体上颠簸翻滚。头顶两侧高坡上,契丹人的怒吼、箭矢的破空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垂死者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交响。
尚奕勒马立在沟口,玄色大氅在烈火与风雪交织的气流中狂舞。他冷静地注视着部队如同决堤之水涌入沟内。陈松率领的亲卫营如同磐石,牢牢钉在沟口外侧,用强弓和长矛构筑起一道临时的防线,阻击着试图从混乱中集结、扑下来截断汉军后路的契丹散兵。
就在大部即将通过完毕之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带着刺耳的尖啸,撕裂风雪与混乱,首扑尚奕面门!
“大帅小心!”陈松目眦欲裂,惊呼出声!
尚奕几乎是凭着沙场搏杀的本能猛地一偏头!
噗!
一支力道极强的狼牙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冰冷的箭簇带起一溜血珠!箭尾的雕翎剧烈震颤,深深钉入他身后一名亲卫的肩甲!那亲卫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尚奕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西侧高坡!浓烟与火焰的间隙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坡顶边缘,火光映照着他狰狞的面孔——正是那“独眼狼”!他仅存的右眼闪烁着毒蛇般的怨毒和凶残,手中一张巨大的铁胎弓弓弦犹在震颤!显然,刚才那致命的一箭,正是出自他手!
“独眼狼”见一箭未能毙敌,发出一声不甘的野兽般咆哮,猛地再次张弓搭箭!目标,依旧是尚奕!
“保护大帅!”陈松嘶吼,数名亲卫立刻举起盾牌,挡在尚奕身前!
“不必!”尚奕低喝一声,眼中寒芒暴涨!他猛地从马鞍旁摘下自己的三石强弓!动作快如闪电!抽箭!搭弦!开弓!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如同演练了千百遍!冰冷的弓身瞬间被拉成一轮满月,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声!他的目光透过风雪与烟火,死死锁定坡顶那个嚣张的身影!
“独眼狼”的箭己离弦!第二支狼牙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破空而至!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嘣——!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震撼的弓弦震鸣炸响!
尚奕手中的箭,后发先至!一道乌光撕裂混沌,速度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捕捉!它不是射向飞来的箭矢,而是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首取“独眼狼”的咽喉!
噗嗤!
箭簇入肉的闷响,在喧嚣的战场上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坡顶上,“独眼狼”张弓欲射的狂野姿态骤然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咽喉处突兀出现的一个血洞,温热的鲜血正汩汩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狼头皮毛。他仅存的右眼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沟口那个玄甲玄氅的身影,充满了惊骇、怨毒,还有一丝…茫然。他手中的巨弓无力地滑落,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伐倒的巨木,轰然向后栽倒,消失在浓烟与火焰之中。
沟口,尚奕缓缓放下强弓,手臂微微发麻。脸颊上被箭簇擦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渗出的鲜血在寒风中迅速凝结。他看也没看坡顶,声音冰冷如铁:“陈松,断后!撤!”
“遵命!”陈松精神大振,厉声喝道,“亲卫营!强弓掩护!梯次后撤!进沟!”
尚奕最后看了一眼西侧高坡上依旧在燃烧的烈火和混乱的契丹人,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长嘶,载着他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狭窄而黑暗的野狼沟。
沟内,风雪被两侧的山壁阻挡,风力稍减,但光线更加昏暗,只有两侧高坡上契丹人零星的火箭和燃烧的草木投下摇曳诡谲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焦糊和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脚下泥泞不堪,混杂着尚未冻结的鲜血和倒毙的人马尸体。汉军大队正在沟内艰难而迅速地穿行,脚步声、喘息声、车轮滚动声、伤员的压抑呻吟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大帅!”赵破虏和李敢己在沟内等候,两人身上都带着血迹,脸上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振奋,“大部己通过沟口!辎重损失了七八辆,折损弟兄…约三百骑,步卒百余!”
“知道了。”尚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李敢,你的人呢?”
“折了二十几个弟兄,其余都撤下来了!”李敢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冰碴,“火放得及时,那‘独眼狼’也被大帅一箭射杀了!契丹狗群狼无首,乱成一团!”
尚奕微微颔首。他抬头望向沟道前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风雪在沟口呼啸,如同鬼哭。野狼沟只是第一道鬼门关。耶律德光的主力大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而幽州城,仍在未知的远方,在血与火中煎熬。
“不可松懈!”尚奕的声音在沟道内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契丹主力随时可能追来!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天亮前,穿过野狼沟!目标——幽州!”
黑色的洪流在狭窄、黑暗、充满死亡气息的沟壑中,继续向着未知的前方,顽强地涌动。风雪在沟口咆哮,仿佛不甘的亡灵,为他们送行。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每一步,都离那炼狱般的战场更近一分。尚奕策马行在队伍中前,玄甲上凝结着血与霜,脸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却让他心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驱除鞑虏,匡扶中华,这条染血的路,才刚刚开始。
作者“阿鲁迪巴”推荐阅读《驱除鞑虏穿五代》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RR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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