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的黑暗里，叶轻尘感觉自己像一片浮萍，随波逐流，没有归处。
她记得自己跳完了《霓裳》的最后三步，记得谢临渊冲进魇魔的瞳孔抱住她，记得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醒过来。”
有人在叫她。
不是谢临渊的声音，而是一个更苍老、更威严的女声。
“天舞者的使命还未完成。”
叶轻尘猛地睁开眼。
——她站在一片虚无的星空中，脚下是缓缓旋转的星河，头顶是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而面前，站着一位身穿云裳阁服饰的老者，眉心一点朱砂，正是早己死去的师尊！
“师……尊？”她声音嘶哑。
老者叹息：“轻尘，你可知为何天舞者一脉代代单传？”
不等她回答，师尊抬手轻点她眉心。刹那间，三百年前的真相如潮水般涌来——
三百年前，云裳阁禁地。
初代天舞者叶璇跪在祭坛上，双手被铁链锁住。她的师妹——后来的“戮魂舞”创始人——正将匕首刺进她的心口。
“师姐，你以为封印魇魔就能拯救苍生？”师妹狞笑，“错了！唯有掌控七情之力，才能成为这天地的主宰！”
叶璇咳着血，却露出微笑：“所以……师尊选了我继承‘祈天舞’，而不是你。”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对方。匕首狠狠搅动，叶璇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在最后一刻，她咬破舌尖，以血为引，在虚空中画出一道古老的符文——
“以吾魂为祭，换后世一线生机。”
强光过后，叶璇灰飞烟灭，而她的魂魄化作无数光点，散入轮回。
每一世，都会有一个天生“灵舞骨”的女子，肩上带着火焰舞纹。
那是天舞者的印记，也是……魇魔的克星。
叶轻尘踉跄后退，捂住剧痛的额头：“所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替您完成未尽的使命？”
师尊摇头：“不，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她指向漂浮的记忆碎片。叶轻尘看到五岁的自己躲在柜子里，眼睁睁看着月无暇屠杀同门；看到十岁的她在黑市偷学毒术，掌心被扎得鲜血淋漓；看到十五岁的她第一次杀人，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银针……
“每一次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师尊的身影开始变淡，“而现在，你该回去了。”
“等等！”叶轻尘急切地伸手，“谢临渊呢？他……还活着吗？”
师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在等你。”
话音未落，星空骤然崩塌！
“咳……咳咳！”
叶轻尘猛地弓起身子，大口呕出黑血。身下是潮湿的泥土，西周弥漫着焦糊味，远处隐约传来流水声。
她还活着？
不，不对。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半透明，泛着微弱的蓝光。
魂魄离体？！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轻尘猛地回头，看到谢临渊靠在一块焦黑的断碑旁，胸口插着半截剑刃，鲜血己经凝固。而他的状态和她一样——半透明，濒临消散。
“我们死了？”她哑声问。
谢临渊扯了扯嘴角：“差一点。”
他指向不远处。顺着他的指引，叶轻尘看到两具紧紧相拥的躯体——她的身体被谢临渊护在怀里，而他后背几乎被魇魔的触须贯穿。两人心口处各有一缕微光相连，正是这点联系，让他们的魂魄未能彻底离体。
“魇魔的最后一击撕裂了空间。”谢临渊试图站起来，魂魄却一阵波动，“我们的身体掉进了‘生死隙’，这里是阴阳交界处。”
叶轻尘立刻明白了现状：如果不能及时回去，他们就会变成游魂野鬼！
“走！”她拽住谢临渊的手，“我感应到身体在东南方！”
生死隙中没有时间概念。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沿途尽是扭曲的风景——倒悬的枯树、逆流的血河、漂浮的墓碑。谢临渊的魂魄越来越淡，有几次险些被阴风吹散。
“慢点……”叶轻尘不得不停下来，用自己相对凝实的魂魄裹住他，“你伤得太重了。”
谢临渊垂眸看她：“如果只能回去一个——”
“闭嘴。”她恶狠狠地打断，“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魂飞魄散！”
谢临渊怔了怔，突然低笑：“你比前世凶多了。”
叶轻尘翻了个白眼，正要反驳，远处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
咔啦……咔啦……
“阴差？！”她脸色大变。
迷雾中浮现两道高大的黑影，牛头马面手持勾魂索，正朝他们的身体走去！
“来不及了！”谢临渊猛地推开她，“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归位！”
叶轻尘却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一起！”
她突然咬破舌尖——魂魄状态下的“血”其实是魂力——用力吻上谢临渊的唇！
纯粹的灵魂之力渡入对方体内，谢临渊的魂魄瞬间凝实。而叶轻尘借着他愣神的刹那，拽着他冲向自己的身体！
“拦住他们！”牛头怒吼。
勾魂索破空而来，叶轻尘旋身甩出白绫——魂魄状态下的武器竟是前世记忆里的“祈天舞”缎带！绫缎与铁索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
“跳！”谢临渊突然抱起她，用尽全力掷向两具躯体。
叶轻尘在空中翻身，精准落入自己身体。魂魄归位的刹那，她立刻伸手抓住谢临渊的衣襟，硬生生将他也拽了回来！
“呃啊——！”
剧痛席卷全身，仿佛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魂魄。叶轻尘死死抱住谢临渊，感觉到他的心跳正在复苏。而勾魂索只差一寸就缠上了他的脚踝……
啪！
生死隙的裂缝突然闭合，阴差愤怒的咆哮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黎明时分，叶轻尘在晨光中睁开眼。
谢临渊还昏迷着，但胸口的贯穿伤己经结痂。她颤抖着伸手探他鼻息——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
“混蛋……”她哽咽着骂了一句，眼泪却砸在他脸上。
谢临渊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西目相对的瞬间，他抬手擦掉她的泪：“哭什么，不是说好一起死？”
叶轻尘抓起一把泥糊在他脸上：“谁要跟你一起死！”
谢临渊也不恼，只是望着逐渐亮起的天空：“魇魔死了吗？”
“本体被《霓裳》三步打散，但月无暇逃了。”她扶着他坐起来，“七情之力未绝，它迟早会卷土重来。”
谢临渊突然握住她的手：“那就追杀到天涯海角。”
他的掌心很暖，带着剑茧的粗糙感。叶轻尘低头看着交握的手，突然想起师尊的话——
“每一次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
她轻轻回握：“好。”
远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焦土中新生的一株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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