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楼矗立在忘川河畔，朱漆雕栏浸在血色的雾霭里，檐角悬挂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蛊惑人心的声响。
叶轻尘站在船头，指尖无意识地着银簪。三日前那场追杀后，她和谢临渊一路南下，终于在这片被称作“孽海”的地界找到了七情楼的踪迹。
“传闻入楼者，必先尝尽七情之苦。”谢临渊系紧剑鞘，玄色衣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魇魔以情绪为食，这里恐怕己经成了它的巢穴。”
叶轻尘眯起眼。楼前跪着数十名信徒，有人癫狂大笑，有人痛哭流涕，最前排的白衣少年正用匕首划开手腕，鲜血滴入青铜鼎中，升起缕缕黑烟。
“献祭活人血气……”她冷笑，“月无暇倒是把云裳阁的禁术‘发扬光大’了。”
谢临渊突然按住她肩膀：“你确定要现在进去？焚心舞的反噬还没好全。”
“再等下去，会有更多人变成祭品。”她甩开他的手，纵身跃向岸边。足尖刚触地，腰间突然一紧——谢临渊用束剑的绸带缠住她，硬生生把人拽回身侧。
“听着。”他捏住她下巴逼她首视自己，“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幻象，记住那是魇魔在吞噬你的情绪。”拇指重重擦过她唇瓣，抹上一道血痕，“痛就咬破舌尖，用血腥气保持清醒。”
叶轻尘怔住。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偏偏他眼神冷得像冰，仿佛刚才触碰的不过是一柄需要打磨的剑。
“用不着你教。”她拍开他的手，却把染血的拇指悄悄攥进掌心。
七情楼内没有灯烛，无数萤火虫般的幽绿光点漂浮在空中，照出墙上扭曲的壁画。叶轻尘刚踏进前厅，就听见熟悉的曲调——
是《霓裳》的引子。
她猛地转头。大厅中央的戏台上，月无暇正在跳舞。五年未见，师姐的容貌丝毫未改，只是眼角多了道妖异的红纹，水袖翻飞间带起阵阵黑雾。台下观众如痴如醉，有人笑着挖出自己的眼睛，有人用金钗刺穿同伴的喉咙。
“欢迎回家，师妹。”月无暇旋身停步，笑吟吟地望过来。
叶轻尘袖中的银针己经滑到指尖，却被谢临渊一把扣住手腕。他传音入密：“别动手，她在用‘惑心舞’操控全场——你看他们的影子。”
她定睛细看，果然发现那些疯狂的信徒脚下根本没有影子，而是一团团蠕动的黑气，正顺着地板缝隙流向戏台下方。
“她在收集‘恶念’供养魇魔……”叶轻尘突然明白过来，“这些人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行尸走肉！”
月无暇掩唇轻笑：“真聪明。可惜啊——”水袖突然暴长三丈，如毒蛇般缠向二人，“你们也要变成养料了！”
谢临渊挥剑斩断袭来的白绫，断裂的袖口却喷出腥臭黑血。叶轻尘旋身避让，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整个大厅的地板不知何时化作了粘稠的血池！
“是幻境！”她厉声提醒，同时咬破舌尖。剧痛让视野短暂清晰，只见月无暇己经跃至空中，十指指甲暴涨成利爪，朝谢临渊天灵盖抓去。
叶轻尘想也不想甩出银簪。簪子刺入月无暇后心，却像扎进一团棉花，对方身形只是晃了晃，伤口处涌出的竟是黑雾而非鲜血。
“没用的。”月无暇娇笑着拧断自己的脖子，头颅在掌心转了一圈又接回去，“我早就是魇魔的一部分了。”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烬舞霓裳》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谢临渊突然将剑插进血池：“破！”
耀眼的银光炸开，幻象如镜面般碎裂。真实的大厅显露出来——哪有什么戏台观众，只有满地白骨堆积成山，而月无暇正端坐在骷髅王座上，怀里抱着个啼哭的婴儿。
“认识吗？”她温柔抚摸婴儿发青的脸，“这是师尊的转世呢，我特意找来给魇魔当点心的。”
叶轻尘如遭雷击。那孩子眉心一点朱砂，正是云裳阁主独有的印记！
“畜生！”她彻底暴怒，肩头舞纹燃起刺目红光。双手结印的刹那，整个七情楼开始震颤，砖石簌簌剥落。
月无暇却笑得越发甜美：“对，就是这样！愤怒吧师妹，你的‘怒魄’可是魇魔最爱的美味——”
话音戛然而止。谢临渊的剑不知何时己抵在她咽喉，而真正的叶轻尘竟出现在王座后方，匕首横切向她怀中的婴儿！
“幻影？！”月无暇仓皇闪避，却见那“婴儿”突然咧嘴露出满口尖牙，狠狠咬住她手腕——原来早被调包成了魇魔子体！
叶轻尘趁机甩出白绫缠住师姐脖颈：“师尊在哪？！”
“晚了……”月无暇七窍开始渗出黑血，声音却带着诡异的欢愉，“魇魔大人己经醒了……你们听……”
整座七情楼突然剧烈摇晃，地板轰然塌陷。叶轻尘坠落时被谢临渊拦腰抱住，只见深渊底部睁开一只巨大的血色竖瞳，瞳孔中倒映着无数挣扎的人影。
“欢迎来到……”月无暇的身体开始融化，笑声混合着骨骼碎裂的声响，“……我的本体。”
下坠仿佛没有尽头。
叶轻尘在狂风中紧握谢临渊的手，肩头舞纹的红光与魇魔瞳孔的血色交织，照亮他苍白的脸。
“怕吗？”他突然问。
她嗤笑：“这话该我问你。”
谢临渊竟真的勾起嘴角，另一只手捏碎腰间玉佩。血玉粉末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稳稳托住二人。
“三百年前，叶璇用‘祈天舞’封印魇魔。”他揽着叶轻尘的腰凌空踏步，每一步都踩在血色符咒上，“但真正的解法藏在《霓裳》最后三步——踏月、揽星、坠天。”
叶轻尘心头剧震。这正是她在醉仙楼跳了一半的舞步！
“我会用剑气撑住结界。”谢临渊将她推向虚空，“跳完它，就像前世那样。”
魇魔的触须己经缠上他的脚踝。叶轻尘看着这个总在救她的男人，突然抓住他衣领狠狠一吻。
“这次，换我杀你。”她在他唇间呢喃。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
叶轻尘在无尽深渊中起舞，赤足踏过谢临渊用剑气凝成的星轨。第一步“踏月”，血色竖瞳被激怒般收缩；第二步“揽星”，无数被困的灵魂从瞳孔中溢出；最后一步“坠天”时，她整个人如流星般冲向魇魔核心，肩头舞纹彻底燃烧起来！
“叶轻尘！”谢临渊的喊声撕心裂肺。
她在剧痛中微笑，想起溯光镜里白衣女子自戕的画面。但这一次，她偏要逆天改命——
“以我天舞者之名，祭此魂，断此劫！”
耀白光爆吞没了整个空间。恍惚间有人冲破结界抱住她，熟悉的松木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你输了。”谢临渊的声音响在耳畔，“我说过，这一世要死一起死。”
魇魔的哀嚎声中，叶轻尘终于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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