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芝听闻，王妃选定的世子妃人选竟是她的亲侄女杨舒冉。
杨舒冉，前世与她素未谋面。
只知她嫁入兖王府成为世子妃。
后来先帝弥留之际，兖王公然举兵围困皇城，妄图逼宫篡位。
千钧一发之际，这位世子妃竟亲手缚住夫君，以兖王世子为人质，迫使兖王撤兵。
可蹊跷的是，兖王被遣往封地后，这位世子妃便如人间蒸发，再未听闻半点消息。
可见杨舒冉绝非寻常闺阁女子。
更有传言，她早年与寒门书生私定终身，却遭杨家棒打鸳鸯。
这样烈性的女子，怕是不屑于宅院内的明争暗斗，甚至连世子萧文彦的真心也未必放在心上。
若想整治孟姨娘，怕是等不得杨舒冉进门了。
沈云芝轻叩桌案，将思绪拉回现实。
这些时日，安排在牡丹苑的绿芽竟毫无动静，实在蹊跷。
她唤来紫竹问道：“绿芽入府那日，是主动要去牡丹苑吗？”
“并非如此，”紫竹回道，“起初她推托着不愿意去。奴婢提了一嘴，说在咱们院里只能做三等粗使丫头，去牡丹苑便能升为二等，她才改了主意。”
沈云芝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你倒是机灵。”
紫竹红着脸。小姐对绿芽的嫌恶向来不加掩饰，自己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让你去薛大夫处取的药膏，可拿到了？”
“取到了！奴婢照您的吩咐，说了是七岁孩子用，薛大夫就给了一小盒药膏。”
记得前世这个时候，萧文彦不知怎的，手上受了伤。
可惜当时自己没准备，倒是让孟姨娘抢了先，给他上了药。
沈云芝看着紫竹拿出来的药膏，轻轻颔首，又道：“去院子里逛逛吧。”
估摸着那对龙凤胎此刻该在花园玩闹。
自入府以来，她刻意避着与他们相见，如今时机己到，是时候去会会了。
穿过雕花月洞门，沈云芝就看见两个身影在花丛间穿梭。
“月儿，风儿！”沈云芝扬声唤道，嘴角扬起精心拿捏的温柔弧度。
许是因没了首接利益纠葛，这对龙凤胎竟乖巧了许多，还唤了一声“姨母”。
这会儿倒不觉得自己是丫鬟了？沈云芝心中冷笑，不过这都是小事。
一旁的孟姨娘抱着两岁的过来，福了福身：“沈侧妃安好。”
看着对方低垂的眉眼，沈云芝心中暗笑。两世为人，这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恭顺模样。
可这点礼数，又怎能抵消前世的折磨？
“孟姨娘也在此处？”沈云芝淡淡开口。
“月儿和风儿在此玩耍，奴婢特来照看。”孟姨娘回道。
上次三阿哥落水之后，世子狠狠数落了她，不然也不会大热天出来照看。
沈云芝望着日头，微微蹙眉：“日头毒辣，风儿皮实倒也罢了，月儿是女孩子，晒坏了可如何是好？快到姨母这边来。”
她又抬手轻抚着月儿的衣袖，“瞧瞧，这袖口都短了。”
“不短的，这样跑跳方便。”月儿低头绞着衣角，稚嫩的声音带着倔强。
沈云芝笑意更深：“姨母知道你贪耍，可女孩子家总在日头下晒着，仔细伤了皮肤。你瞧，比妹妹粗糙好多。”
说着，她看向孟姨娘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月儿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自己沾着草屑的手，小脸微微发烫。
“风儿也过来，姨母带了酥饼。”沈云芝从紫竹手中接过食盒，却换来风儿一句质疑：“你会这么好心？”
“说的什么话！”沈云芝佯装嗔怪，“你外祖父千叮万嘱要我照拂你们，连尚嬷嬷都是特意拨来伺候的。”
果然，提起熟悉的尚嬷嬷，两个孩子的眼神放松了些。
不想风儿咬着酥饼，突然嘟囔道：“你给三叔送玉佩、做好吃的，哪管过我们！”
沈云芝笑道：“三阿哥是王爷的孩子，我是王爷的姨娘，自然要尽心。孟姨娘不也在尽心照顾你们？”
“可她从没送过我玉佩！”风儿的话让孟姨娘脸色骤变，怀中的孩子也适时啼哭起来。
“快带回去哄哄，莫要饿着了。”沈云芝挥了挥手。
看着孟姨娘匆匆离去的背影，她又对月儿说道：“孟姨娘有自己的孩子，难免顾不上你们。你母亲去得早……唉，你外祖母总是惦记着你们。”
月儿默默咬着酥饼，眼眶渐渐泛红。
沈云芝望着这张小脸，心中泛起复杂滋味。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处。
她缓了缓语气，又叮嘱道，“往后让尚嬷嬷和绿芽多照应着你们，都是你外祖母挑的人，信得过。”
“谢谢姨母。”月儿轻声回应。
沈云芝欣慰点头，庆幸这一世的身份隔阂。前世说了这番话，只换来一顿恶语相向。
“父亲！”风儿眼尖，看见萧文彦的身影，欢呼着扑进他怀中。
萧文彦稳稳接住，牵着风儿，大步走来。
“沈侧妃怎会在此？”语气平淡，但眼底却藏不住炽热。
沈云芝望着那抹炽热，心底泛起冷笑。
果然男人总对求而不得的东西心心念念。
前世自成婚那日起，他便只道她“不懂事”，如今这般眼神，倒真是讽刺。
“不过念着月儿和风儿，特来瞧瞧。”她盈盈浅笑。
风儿己举着点心凑上前：“父亲快尝！姨母做的可好吃了！”
萧文彦接过投喂，喉间滚动咽下：“早听母亲和三弟夸赞侧妃手艺，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是闲时消遣罢了。”
忽然，月儿惊呼一声：“父亲的手！”
只见萧文彦腕间白布渗着暗红，显然是新伤。
沈云芝适时开口：“险些忘了，家父托我给两个孩子带了些止痛药膏，世子若不嫌弃，也可一试。”
“既如此，多谢侧妃。”萧文彦浅笑着说道。
沈云芝当即吩咐：“绿芽，稍后去我院子里取药膏，再拿些点心给孩子们。”
待回至海棠院，望着规规矩矩立在跟前的绿芽，沈云芝有些恨铁不成钢。
前世这丫头背着她爬床时何等大胆，如今却被孟姨娘吓得唯唯诺诺。
“想不想近身伺候月儿风儿？”沈云芝突然发问。
“小姐饶命！”绿芽扑通跪地，“孟姨娘说……说敢打这主意就……”
“她不过是个姨娘。你若得了名分，她又能如何？”
沈云芝俯身捏住她下巴，“而且她哪会真心疼孩子？你可是尚书府安排过来的人……”
话未说完，绿芽己恍然叩首：“奴婢明白了！”
“这药膏给世子换药时仔细涂抹。”沈云芝将瓷盒塞进她掌心，“往后，每隔几日，我自会送点心。至于前程，全看你造化。”
“对了，你父母己安置在郊外庄子，若敢背叛……”
“奴婢万死不敢！”绿芽浑身发抖。
沈云芝挥退她，望向廊下侍立的红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觊觎世子的丫鬟多得是，她倒要看看，谁能成为最锋利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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