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萧景玄又踏进了海棠院。
沈云芝迎上前，柔声问道：“王爷，三阿哥今日落了水，怕是受了惊吓，您不去陪陪他么？”
萧景玄笑着揽过她的腰肢：“本王刚从幽兰院过来，沛儿正抱着大黄玩得开心，没什么大碍。”
沈云芝忽然跪了下来，“王爷有所不知，妾身幼时也曾落水。那时虽有小娘日夜陪伴，心里却总盼着父亲能来看我一眼。可惜......”
她眼睫微颤，叹息着说道，“如今长大了，与父亲终究还是生分了。”
萧景玄心疼地将她扶起：“傻丫头，你是住在郊外庄子上，但沛儿日日都能见到本王，岂会与你一般？”
沈云芝心头一跳，王爷竟对她过往如此了解。
她顺势搂住萧景玄的脖颈，娇声道：“只是今日妾身与三阿哥都落了水，您若在此陪我，三阿哥知道了怕要不高兴。到时候，连大黄都不让我摸了可怎么好？”
萧景玄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云芝，你这是在把本王往外推？”
沈云芝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才不是......妾身今日也着了凉，肚子隐隐作痛，怕是......要来癸水了。”
随即，她睁着水润的大眼睛，“好吧，妾身其实是怕您去找别的漂亮姑娘......”
“胡闹！”萧景玄佯怒，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在你眼里，本王就是这般急色之人？”
“不是的不是的！”沈云芝慌忙摇头，发间珠钗轻晃，“妾身不过是凡尘微光，能得王爷垂怜己是三生有幸，哪敢......”
话未说完，萧景玄己笑出了声：“罢了罢了，本王这就去陪沛儿。这下可满意了？”
沈云芝双颊绯红，飞快地在他脸上轻啄一下。
萧景玄又抱着她温存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沈云芝轻叹一声：哄男人还是比哄孩子容易些。
只是没曾想，晚上当真来了月事。
次日清晨，沈云芝依旧去幽兰院请安。
王妃今日格外热络，竟破例让她坐下，一同参详世子妃的人选。
沈云芝接过名册细看，皆是京城名门贵女。
她心下恍然：难怪父亲急着让自己续弦，与这些贵女相比，自己唯一的优势不过是月儿亲姨母的身份。
“看了半晌，头都疼了。”杨诗茵揉着太阳穴说道。
沈云芝温声应和：“姐姐这是想给世子挑个最好的，自然费神。”
杨诗茵却摇头：“我首要考虑的，是要对月儿和风儿好。”
“姐姐此言差矣。”沈云芝轻声说道，“这些贵女家世显赫，可正因如此，日后若有了自己的孩子，难免厚此薄彼。即便她们愿意善待月儿风儿，她们的父兄岂会甘心为沈家做嫁衣？”
杨诗茵眉头紧蹙：“那依你之见......”
“姐姐明鉴，”沈云芝压低声音，“眼下皇上年迈，太子之位空悬。若王爷有幸继位，这世子妃可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乃至......”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杨诗茵神色微动，不由想起父兄近来的态度。
明明自己是贤王正妃，可兄长竟有意将侄女许给兖王世子......
于是轻轻叹了口气，“可惜王爷素来不争不抢......”
沈云芝轻笑：“姐姐，不争即是争，即是韬光养晦。您细想，如今哪位王爷在朝中风评最佳？皇上病重，又是谁常入宫侍疾？”
杨诗茵目光灼灼地打量她：“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见识倒是不凡。”
沈云芝又叹息了一声：“不瞒姐姐， 我从小就是看着脸色长大，若非侥幸入府，得遇您这般宽厚的主母，妾身怕是要一辈子仰人鼻息了。”
“你这张嘴啊......”杨诗茵笑着摇头，又问道，“那你呢，你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对姐姐，妾身从无半句虚言。”沈云芝目光澄澈，忽又黯然道，“至于子嗣......女人生产本就是鬼门关。眼下朝局动荡，若王爷真要......此时有孕，岂非自寻死路？不生不过是遗憾，若生了却护不住，那才是生不如死。”
杨诗茵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姨娘！”三阿哥抱着大黄跑了进来，“你怎么不来陪我玩？”
杨诗茵替儿子拭去额间细汗，又对沈云芝笑道：“瞧你这眼巴巴的模样，倒像是我拘着你了。去吧，带沛儿去院子里玩吧。”
沈云芝欣喜地起身，牵着三阿哥往外走。
身后传来杨诗茵的咳嗽声，周嬷嬷正端来汤药。
“王妃，今日的药......”
杨诗茵接过药碗，忽然觉得，还好有沈云芝的甜汤，不然这药竟苦得难以下咽。
又想到那沈芸萍猝然离世，沈家急着送女儿续弦，自己又病着，许多事都没来得及细想。
如今听云芝一席话，才惊觉世子妃之位不仅关乎两个孩子，更牵涉到父兄的立场。
若能让侄女嫁过来......
当日下午，杨诗茵便回了一趟娘家。
坐在沈家正厅，紫檀木屏风映得父亲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
“贤王前些年韬光养晦，如今倒是圣眷正隆。”杨太傅着翡翠扳指，眼底泛起算计的光。
兄长杨颂年不解地问道：“诗茵，你不是说，想让沈家女儿给文彦做续弦吗？”
杨诗茵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嘴角扯出个苦笑：“兄长还不知道？那位如今可是王爷心尖上的人。”
“景玄十余年不近女色，怎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兴致？”杨颂年看到妹妹凝重的神色，声音不自觉压低，“当真那么喜欢？”
“等你见了便知。”杨诗茵无奈说道，“乍看不觉得，细看，倒是像极了他书房里那幅画像，甚至更漂亮媚人。”
“你可得当心。”杨颂年将茶盏重重一搁，毕竟皇家最忌宠妃生子。
杨诗茵低头转动腕间玉镯，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倒也不必过虑，那孩子懂事，一首喝着避子汤呢。”
议定世子妃人选不过盏茶功夫。
当杨诗茵回去将侄女杨舒冉的名字说出口时，萧景玄只淡淡颔首。
轮到询问儿子，却见萧文彦拧着眉，神色晦涩难辨：“母亲，我怎么听说，表妹心里有人？”
“你呢？”杨诗茵目光如刀剜了过去，“你心里有朱砂痣，枕边有解语花，膝下还有几个孩子。舒冉都没说什么，你倒先嫌上了？”
“那她当真愿意？”萧文彦对表妹的性情再清楚不过，她怎么可能随意嫁给不喜欢的人？
“是她自己求来的。”杨诗茵抚平裙摆褶皱，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是她自己提出到年纪了要嫁人，所以你舅舅最近才忙着给她相看。”
萧文彦知道自己拗不过母亲，最终只是叹息一声：“罢了，都随你们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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