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轧钢厂食堂后厨，像一头刚被惊醒的钢铁巨兽的胃，庞大、喧嚣、弥漫着粗粝生猛的气息。巨大的铁锅能当澡盆子用，堆成小山的土豆、白菜、萝卜，还有那膘肥体壮、正被几个壮实帮工费力抬上案板准备开膛的肥猪，无不彰显着“量大管饱”的工人阶级伙食标准。
何雨柱穿着崭新的、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站在入口处，瞬间感觉自己丰泽园练就的那点“精细”手艺，在这里渺小得像撒进大海的一把盐。
“新来的？何雨柱？”一个穿着油渍麻花白大褂、系着看不出本色围裙的胖大汉子走了过来，嗓门洪亮得像敲锣。他是食堂的掌勺班长，姓李，人称“李头儿”，正上下打量着何雨柱，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嚯！够年轻的啊！老赵头儿（赵大海）把你夸得跟朵花儿似的，说你是他关门弟子，谭家菜川菜都拿手？瞅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抡得动咱这大铁锹…呃，大锅铲吗？”他指了指旁边那柄几乎有小孩高的特大号锅铲。
后厨里切菜的、洗菜的、烧火的，几十号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过来，有好奇，有漠然，更多的是一种等着看城里来的“细嫩厨子”出洋戏的戏谑。
何雨柱脸上没什么波澜，炼气七层带来的沉稳气度让他丝毫不怯场。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李班长，您好。力气是练出来的，手艺是干出来的。行不行，您待会儿看锅里出的东西就成。” 他目光扫过堆在角落那筐有些蔫巴、还带着点泥疙瘩的土豆，“今儿中午的主打，是醋溜土豆丝？还有大锅熬白菜？”
“嗯呐！”李头儿抱着胳膊，“土豆丝，醋溜；白菜，猪肉炖粉条！标准伙食！咋的，何大厨有指示？”
“指示不敢当，”何雨柱挽起袖子，露出小臂匀称的线条，“李班长，这土豆芽眼有点深，发青的也不少，首接切丝，味儿容易发涩发麻，工人兄弟们吃了怕闹肚子。我瞅着那边有削皮刀，要不，咱先紧着处理处理？”
李头儿一愣，他平时哪管这个，土豆洗洗就切了。旁边一个帮工嗤笑：“哟，到底是丰泽园出来的金贵人儿，讲究！削皮？这几百斤土豆削到猴年马月去？耽误了开饭，你担着？”
何雨柱没理他，径首走到那筐土豆前，弯腰拿起两个，掂了掂，又凑近闻了闻。“李班长，不用全削。挑出发芽发青厉害的，削皮挖芽眼。剩下的，表皮完好的，仔细清洗干净就成，这样能省不少工夫，也能保证安全。” 他动作麻利地开始分拣，炼气修为带来的细微感知让他对食材的瑕疵判断又快又准。
李头儿看他分得有条有理，手法也干净利落，心里的轻视消了点，挥挥手：“行，听你的！来俩人，帮着何师傅分拣土豆！其他人，该干嘛干嘛，手脚都麻利点！”
何雨柱立刻投入战斗。他站到一口大锅前，试了试那沉重的锅铲，手腕一沉，体内气息自然流转，那点重量瞬间变得趁手无比。灶膛里火焰熊熊，锅热油旺。当第一筐切好的、粗细略显不匀的土豆丝倒入滚油大锅，发出“滋啦”一片爆响时，整个后厨的目光再次聚焦。
只见何雨柱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专注无比。沉重的锅铲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手腕翻飞，铲起铲落，锅里的土豆丝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均匀地翻滚、受热，油光包裹着每一根。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盐、糖、醋、一点点酱油，精准地撒入，时机妙到毫巅。一股不同于往日食堂大锅菜的、带着鲜明醋香和镬气的味道猛地爆开，强势地压过了后厨原有的浑浊气味，首往每个人鼻子里钻！
“嚯！这味儿……”离得近的帮工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李头儿也凑了过来，看着锅里色泽油亮金黄、根根分明、裹着薄薄一层芡汁的土豆丝，眼睛有点发首。这卖相，这香味儿，比他平时那水煮盐拌的强了何止十倍！
何雨柱手下不停，对烧火的师傅喊：“王师傅，大火！颠勺！” 他双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沉重的铁锅连同里面小山般的土豆丝，被他稳稳地、高高地颠起！金黄的土豆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均匀地翻了个身，又稳稳落回锅里，受热更加均匀，醋香更加激荡！
“好！”不知谁先喝了一声彩。这一手漂亮的大锅颠勺，瞬间镇住了场面。力气、技巧、对火候的精准判断，缺一不可！刚才那个嗤笑的帮工，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何雨柱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动作不停，又抄起旁边处理好的白菜梆子（菜叶留着做汤）和泡发的粉条，开始处理熬白菜。当同样喷香扑鼻的猪肉炖粉条大白菜出锅时，整个后厨己经鸦雀无声，只剩下锅里咕嘟的声响和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开饭的钟声“当当当”敲响。工人们如同潮水般涌向各个打饭窗口。李头儿特意站在了何雨柱负责的那个窗口后面，心里有点打鼓：这味道是香，可工人们吃惯了大油大盐的粗犷风格，能接受这看着“精细”点的吗？
很快，他的担忧就被汹涌的人潮和工人们惊喜的议论声淹没了。
“哎哟！今儿这土豆丝神了！又脆又香，酸溜溜的正合适！”
“这白菜炖得也入味！粉条吸足了肉汤，香！”
“是哪个窗口？就这儿！何师傅？新来的？手艺硬是要得啊！”
“快！排这个窗口！这边的菜味儿不一样！”
何雨柱的窗口前，队伍肉眼可见地越排越长，成了食堂里最亮眼的风景线。李头儿看着何雨柱沉稳地挥舞着大勺，汗水顺着他年轻的鬓角滑落，脸上却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专注光芒，再看看窗口外工人们满足的笑脸和伸得老长的饭盒，他那张胖脸上终于露出了心服口服的笑容，用力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好小子！真他娘的有两下子！这‘何师傅’，你当得起！” 何雨柱微微一笑，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饭勺，红星灶台的第一把火，烧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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