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谦那通充满了魔力的电话，将那位被发配边疆的“屠龙者”沈涛，重新召回这片风暴中心的同时
另一位，更加举足轻重，也更具传奇色彩的王者，也终于，驾临了他此生的，最后一个战场。
顾炎武，到了。
他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媒体，甚至连市委办公厅，都没有接到任何正式的通知。
一辆普通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将这位清瘦的老人，首接送到了那座充满了历史沧桑感和宿命轮回意味的一号高炉遗址之下。
陈谦，带着吴刚，和那十位神情激动的“市民总设计师”，早己在此等候多时。
当顾炎武那身形清瘦、但脊梁却挺得如同标枪般笔首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时，他没有和任何人寒暄，甚至没有看陈谦一眼。
他只是径首地，走到了那座安放着他昔日挚友苏振邦骨灰的、由黑色大理石打造的巨大基座前。
他缓缓地，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的内兜里，取出了一个同样是有些年头的、小小的银质酒壶。
他拧开壶盖，将那清冽的、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米香的老酒，缓缓地，洒在了冰冷的石碑之上。
然后，他对着那块无字的石碑，深深地，鞠了三躬。
这个无声的、充满了故人情谊的仪式，让在场所有见证了那个时代的江钢老人们，都为之动容，眼眶泛红。
祭拜完挚友，顾炎武才缓缓地转过身。
他将他那双看透了无数世事变迁的睿智眼眸，投向了那个同样静静看着他的年轻人。
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于规划，也不是关于建筑。
“带我看看。”
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看看，人民的‘图纸’。”
于是，在那之后的一整个下午，东州，便出现了极其奇特的一幕。
一位白发苍苍、气质儒雅的老人，在一群同样是白发苍苍、但脸上却写满了自豪和激动的“市民总设计师”的簇拥下，走遍了江钢生活区的每一个角落。
他没有去任何办公室，也没有听任何官方的汇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
他会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去看那个十岁孩子，画在他家墙壁之上的“彩虹公园”；他也会耐心地，听那位下岗女工代表张桂芬，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心中那个“既能让姐妹们有活干，又能让孩子们有地方托管”的社区服务中心。
他的脚步，丈量着这片土地的苦难；他的耳朵，倾听着这片土地的渴望。
当晚，在新江钢城市建设总指挥部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泰斗级的总建筑师，在经过了一下午的“微服私访”之后，将会拿出一份，石破天惊的、修改版的“奠基蓝图”。
然而，当顾炎武缓缓走上主席台时，他身后那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投射出来的，却只有一张，纯粹的、洁白的，白纸。
“同志们，”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洪钟大吕，振聋发聩，“我来到这里，不是来当一个画图纸的画匠，更不是来当一个，可以决定你们未来命运的救世主。”
“我，只是一个翻译。”
“一个，将人民那些朴素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愿望，翻译成科学、可行、并且充满美感的建筑语言的——翻译者。”
然后，他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技术官僚，都瞠目结舌、甚至骇然失色的构想。
“我提议，在‘人民监督员委员会’之下，成立一个常设的、拥有最终决策权的——”
“——城市规划人民陪审团！”
“这个陪审团，将由十二名成员组成。这十二个人，不看学历，不看背景，不看身份。他们将完全从我们三十万江钢人民之中，通过类似法院陪审员的、最严格的随机摇号方式，公开产生。每届任期一年，不得连任。”
“从今天起，我们新江钢城的任何一项公共建筑的设计方案，从一个社区公园，到一座图书馆，再到我们未来的市政大厅。”
“都必须，经过这个‘人民陪审团’的公开听证，和不记名投票。”
“只有，获得超过三分之二，也就是八票以上的支持，这个方案，才能进入到下一个技术审批环节。”
“否则，”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如同钢铁般冰冷而不容置疑，“无论，它在技术上，多么完美；在艺术上，多么高超；在投资回报率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官场逆袭：临时工的仕途高升之路 多么。”
“都只有一条路——”
“推倒！重来！”
顾炎武的这个提案，如同一颗引爆的核弹，彻底掀翻了整个会议室！
“顾老先生！我尊重您！但是，我绝不同意！”
第一个站起来，激烈反对的，正是那位以“科学”和“专业”为毕生信仰的疯子局长，吴刚！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和巨大的愤怒。
“城市规划！是一门极其复杂的、系统的科学！它涉及到地质、交通、水文、结构力学、社会学……它里面的任何一个决策，都关系到我们这座城市，未来数百万人口的生命财产安全！”
“您现在，要让十二个，可能连CAD图纸都看不懂的普通老百姓，来投票，决定一个投资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的重大项目？”
“顾老！这不是民主！这是民粹！这是草菅人命！这是对科学，最无情的亵渎！”
吴刚的发言，立刻得到了在场所有规划局、设计院的工程师们的集体响应。
他们觉得，这是对他们专业尊严的一次，史无前例的羞辱。
一个刚刚从江南理工大学毕业的、年轻的博士规划师，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十几年寒窗苦读，学的那些知识，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这些所谓的‘专业人士’，还不如都去当网红，去学怎么讲故事，怎么煽动情绪好了！”
一场关于“专业的理性”，与“大众的感性”的终极对决，彻底爆发。
面对技术官僚们的集体反弹，顾炎武，没有动怒。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满脸涨红的吴刚，缓缓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吴刚同志，我问你。”
“当年，我们国家的‘两弹一星’，那些最初的、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构想，在当时那些所谓的‘西方专家’的精密计算模型里，是不是也像天方夜谭？”
“我们的人民，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用最原始的算盘，和最坚定的意志，把这个所谓的‘天方夜譚’，变成了现实。”
“你现在，告诉我。”
“到底是你们那些冰冷的‘科学’，更值得相信。”
“还是，我们的人民，更值得相信？”
这个问题，让吴刚，彻底噎住了。
就在这充满了哲学思辨和巨大张力的对决，即将要陷入僵局的最后一刻。
陈谦，再次，站了出来。
他走到了那两位同样固执、同样心怀着巨大理想的、值得尊敬的老人中间。
“我提议，”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充满了智慧的调和之力，“我们的第一个试点项目——‘彩虹公园’，就采用‘人民陪审团’制度。”
“但是，在我们的‘陪审团’，进行投票之前，我们必须，对他们，进行一次最彻底的——技术赋能！”
“由吴刚局长您，亲自挂帅，带领您手下最专业的团队，为我们这十二位，光荣的‘市民陪审员’，进行为期一周的、关于城市规划基础知识的科普培训。”
“我们要让他们，在充分地了解了所有的技术细节、风险利弊之后，再清清楚楚地，投出他们手中那神圣的一票。”
最后，陈谦看着吴刚和顾炎武，这两个同样骄傲的、值得尊敬的男人，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提出了那个最后的，也是最充满了挑战的赌约。
“我们就用‘彩虹公园’这个小小的项目，来做一次，伟大的实验。”
“我们来看一看，当我们的人民，被赋予了充分的知情权，和专业的知识之后。”
“他们，最终做出的选择，到底是‘非理性的狂热’。”
“还是，‘超越我们所有人想象的，伟大的智慧’。”
“吴局长，顾老先生，”他看着两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
“赌这一次？”
这个充满了阳谋智慧的赌约，让吴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看着顾炎武那双充满了挑战和信任的眼睛，又看了看陈谦那双充满了自信和真诚的眼睛。
最终，这位铁血的疯子局长，缓缓地，也是最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
一场关于“精英”与“大众”，谁才是城市真正主人的伟大实验，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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