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冰隙里的坐标与极光下的刀锋
冰穹A科考站的金属穹顶在永恒白昼下反射着刺目的冷光，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漠然注视着下方无垠的白色荒漠。呼啸的极地风卷起细碎的雪沫，如同亿万把冰刀，切割着稀薄的空气，发出永无止境的嘶鸣。
苏晚的心跳，却比这风声更加狂野，更加绝望！
她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雪兔，在及膝深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每一次抬腿都无比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刀刮过喉咙的剧痛！身后，雪地摩托引擎暴躁的轰鸣如同死神的咆哮，由远及近，撕裂了冰原的寂静！
安德烈·沃洛夫！这个披着科学家外衣的灯塔刽子手！他识破了！识破了她对U盘的破解！就在她刚刚锁定了外部袭击者的坐标，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离开科考站前往探查时，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基地！紧接着，她舱室的门就被粗暴地撞开！
冰冷的枪口！毫无掩饰的杀意！安德烈那张温和的面具彻底撕碎，冰蓝色的眼眸里只剩下捕猎者的冷酷和一丝被愚弄的暴怒！
“抓住她！要活的！”他咆哮的声音在金属通道里回荡。
苏晚只来得及抓起那个救了她命的U盘，凭着对科考站内部结构图瞬间的记忆和对监控盲区的本能判断，撞开一个通风管道应急口，在狭窄黑暗的管道里亡命爬行！冰冷的金属摩擦着她的手肘和膝盖，留下道道血痕！最终从一个偏僻的物资卸货口，一头扎进了这片零下数十度的白色炼狱！
身后，雪地摩托的灯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咬住了她在雪地上留下的新鲜痕迹！三辆！呈扇形包抄而来！刺耳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
“站住！苏晚！你跑不掉的！”安德烈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冰原上被风扭曲，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和残忍的戏谑，“交出‘蜂巢密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苏晚充耳不闻！她的肺像破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身体的热量在飞速流失，西肢因为寒冷和剧烈的奔跑而变得麻木僵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那个坐标！那个从深蓝基地日志里挖出来的、代表外部袭击者位置的坐标！
就在前方！距离科考站主建筑群大约三公里！一处不起眼的、被巨大冰丘半掩的冰裂隙区域！
那是她唯一的生机！也是唯一可能揭开灯塔内讧真相、找到傅承聿线索的地方！
近了！更近了！
苏晚甚至能看到那片区域在白色背景下的轮廓——几座巨大的、泛着幽蓝光泽的万年冰丘交错耸立，在它们阴影交汇处，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裂隙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横亘在冰原之上！裂隙边缘的冰层在风蚀作用下呈现出扭曲怪异的形态，像凝固的波浪。
坐标点，就在那裂隙边缘的某个位置！
“嗡——！嗡——！”
身后的引擎轰鸣骤然逼近！一辆雪地摩托如同白色的幽灵，从侧翼猛地斜插过来，车头凶狠地撞向苏晚！刺目的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苏晚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的冷静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没有试图硬抗，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扑！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顺着一个陡峭的冰坡翻滚下去！
“砰！”
雪地摩托擦着她翻滚的身体呼啸而过，带起的雪块冰屑劈头盖脸砸在她身上！
剧烈的翻滚让她天旋地转，冰冷的雪粒灌进领口、袖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死死护住怀里的U盘，身体在冰坡底部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坚硬冰岩上！
“呃！”剧痛从肩胛骨传来，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没时间了！
另外两辆雪地摩托己经在她翻滚的路径前方停下，车灯如同巨大的眼睛，冷冷地锁定了她。车上穿着白色伪装服的灯塔行动队员迅速跳下车，动作矫健地散开，手中的武器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安德烈驾驶着最后一辆雪地摩托，缓缓停在不远处。他跳下车，厚重的防寒靴踩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步步走向被围在中间、狼狈不堪的苏晚，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打量实验品般的审视。
“很精彩的逃亡，苏晚小姐。”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一丝金属摩擦的质感，“可惜，这里是南极，不是你的黑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那点小聪明，毫无意义。”他伸出手，掌心向上，“U盘，还有‘蜂巢密钥’的算法。交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成为灯塔的观察样本，而不是一具冻僵的实验废料。”
苏晚挣扎着从雪地上坐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她的防寒服被撕裂了几处，脸上沾满了雪屑和泥污，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迹，看起来脆弱不堪。但她的眼睛，却如同被冰水洗过的寒星，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她微微喘息着，目光扫过围上来的灯塔队员，最后落在安德烈身上。
“博士，”她的声音因为寒冷和疼痛而沙哑，却异常清晰，“你说得对，这里是南极，不是我的黑板。”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讽，“但数学的规则，在任何地方都有效。尤其是……计算死亡的距离。”
话音未落！
苏晚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不是进攻，而是将自己全身的重量，狠狠地砸向她背靠的那块巨大冰岩！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冰层断裂的脆响骤然响起！那块承受了她撞击的冰岩根部，本就因为风蚀和下方冰隙的应力而处于临界点！此刻受到这精准的、集中力量的撞击，瞬间崩裂！
连带着苏晚身下的一大片悬空的冰檐，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塌陷！
“不——！”安德烈瞳孔骤缩，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猛地扑上前想要抓住什么！
但一切都晚了！
苏晚的身影，连同崩落的巨大冰块和积雪，瞬间消失在冰裂隙边缘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个边缘不断崩塌扩大的、冒着森森寒气的巨大豁口！
“该死！”安德烈冲到裂隙边缘，探照灯的光柱疯狂地扫向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能看到翻滚坠落的冰块和雪雾，瞬间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下方传来冰块撞击岩壁的沉闷回响，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深不可测！寒气逼人！这裂隙下面，是万年冰层和未知的岩层！掉下去，十死无生！
“博士！”一个队员惊魂未定地看着下方。
安德烈的脸色铁青，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他死死盯着那幽深的裂隙，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巨大的挫败、难以置信和一丝被猎物最后反咬一口的暴怒！他精心布置的围捕，眼看就要成功，竟然被这个女孩用如此疯狂、如此精准的方式打破了！
“找！立刻给我找下去的路！”安德烈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那个U盘！必须找到！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他不相信！一个能破解“蜂巢密钥”的人，一个能在绝境中计算出冰层断裂点的人，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自我毁灭！这下面，一定有古怪！
灯塔队员立刻行动起来，开始用仪器探测冰隙结构，寻找可能的下降路径。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从巨大的豁口倒灌上来，吹得人站立不稳。
***
黑暗。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下坠。无休止的下坠。失重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心脏。
耳边是冰块呼啸坠落、撞击岩壁的恐怖轰鸣，如同地狱的丧钟在耳边疯狂敲响！刺骨的寒气如同亿万根钢针，穿透厚重的防寒服，狠狠扎进骨髓！身体在翻滚中不断撞击着坚硬的冰壁和凸起的岩石，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苏晚的意识在巨大的冲击和寒冷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她死死咬着牙，舌尖的剧痛是唯一能让她保持一丝清醒的刺激！她没有放弃！她在坠落中疯狂地调整着身体姿态，如同在暴风中挣扎的落叶，尽可能地用背部撞击冰壁减缓下坠速度，蜷缩身体保护要害！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身体重重砸在某种相对平坦、但异常坚硬冰冷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
她瘫在冰冷的黑暗中，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溢出，瞬间在极寒中凝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晚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着从防寒服内袋里掏出了那个小小的、备用的强光手电筒——这是科考站标准配备，她在逃离前顺手塞进口袋的。
咔哒。
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白色光柱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光芒首先照亮了她身下——是厚厚的、相对松软的积雪层！正是这层积雪，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一命！尽管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但似乎没有致命骨折！光柱移动，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位于冰裂隙中段的天然冰洞！洞顶高耸，垂挂着无数巨大的、如同水晶吊灯般的冰棱，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洞壁是万年寒冰，光滑如镜，倒映着手电筒的光芒，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景象。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冰洞中回荡。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苏晚的目光就被冰洞深处某个巨大的阴影牢牢吸引！
在光柱的尽头，冰洞最内侧的岩壁前，赫然停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并非天然形成的冰岩，而是一个造型极其流线型、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飞行器！它的外壳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完美地融入冰壁的阴影，若非手电光照射，几乎难以察觉。机翼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叠着，像某种巨大猛禽收拢的翅膀。机身表面没有任何明显的舷窗或标识，只有一些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幽蓝光带，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呼吸般明灭！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正从这架飞行器内部散发出来！那种冰冷、凝练、带着地核深处气息的波动……和深蓝基地的能量流图、和蜂巢密钥的幽蓝光芒……同源！
袭击者！这就是日志中记载的、使用“灯塔-幽影”信号特征、袭击了深蓝基地A-0节点的飞行器？！
它为什么会停在这里？是坠毁？还是故意隐藏？里面的人……是敌是友？！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危机感和强烈的好奇如同冰火交织，撕扯着她的神经！她强忍着剧痛，挣扎着从雪堆里爬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手电光死死锁定着那架沉默的飞行器。
就在这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高压气体释放的声音，从飞行器腹部传来！
在苏晚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飞行器腹部一块光滑的装甲板无声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入口！一股更加浓郁、带着机油和金属冰冷气息的气流从入口内涌出！
紧接着，一个高大、挺拔、却明显带着踉跄的身影，扶着舱门边缘，艰难地、一步一步地……从黑暗的机舱内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破损严重、沾满暗沉污迹的黑色特种作战服，脸上带着防寒面罩，看不清面容。但他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左腿似乎受了伤，行走间带着明显的拖沓。他扶着舱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当他的身影完全暴露在手电筒的光柱下时，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尽管对方戴着面罩，尽管作战服破损不堪，但那熟悉的身形轮廓，那即使在重伤踉跄中依旧挺首的脊背，那深邃眼眸中即便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的、如同寒潭般冰冷锐利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目光……
傅承聿！
是傅承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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