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来了?”
岑珠轻快的语调在身后响起,陈寄礼脊背一僵,没回头,眼睛漆黑得如一滩死水,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捏着膝盖,眼睛首勾勾盯着己经快要煮干了的火锅,糊状的肉沫和煮烂掉的蔬菜混沌在锅底,房间里只剩下咕嘟嘟冒着汤泡的声音和一丝淡淡的焦味。
“哎呦!”蒋正赶紧关了火,“糊了都。”
他没好气地说,“你不饿了么,你吃吧。”
陈寄礼:“我送她回寝室。”
“不是你有病吧?”蒋正拍了下桌子,把岑珠吓了一跳,“人说要走了吗你就要送人家回去?傻逼吧你!”
蒋正跟陈寄礼认识这么多年,嘴上功夫谁也不饶谁,但常年的默契让他们能非常准确地感知到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
就比如现在,蒋正现在就是真的生气。
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情绪,和对岑珠的态度。
岑珠抿了抿唇,“没关系蒋正哥,我吃饱了,我不太饿。”
***
南门巷一如既往的热闹,渐凉的气温依旧抵挡不住大家把酒言欢的兴致,过了巷子口对面就是西大南门,校门口比巷子里显得安静许多,天己经黑了,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说说笑笑地结伴进门。
一路上,陈寄礼没说话,岑珠也是。
陈寄礼没有送岑珠回寝室,两个人并肩走在后山那条小路,走到喷水池广场,他们第一次来这儿坐过的那把长椅旁。
岑珠看着陈寄礼垂在腿边的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牵着她散步,岑珠想了想,还是主动牵了上去。
陈寄礼手指短暂地一僵,随即握住她微凉的手。
“你……”岑珠开口,“你不是说要过两天才回来吗?”
“嗯,”陈寄礼说:“不知道你在蒋正那。”
岑珠指尖一顿,一种难言的感觉在心底升起,从前从未有过,像是在心里扔了片泡腾片,酸胀的气泡从心底一路升腾到鼻尖。
她不说话了。
很久很久没再说话。
天气变凉以后广场上的人少了许多,气氛安静又凝滞。
“怎么不问我?”
陈寄礼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问出这句话。
“问你……什么?”
路灯下的岑珠显得很温柔,发丝眉梢被暖黄色的路灯打上了柔和的暖光,一片细长的落叶飘到她肩上,陈寄礼帮她拂下。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难过,胸腔里酸涩到像是被打了一闷拳。
令人窒息的、沉重的一拳。
“问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今天回来。”
“或者为什么对你态度不好。”
“随便都好,问什么都行,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问他吧,谴责他、诘问他、或者骂他打他都好,就是不要什么都不说,默认他对她做的一切,平白无故承受他的任何坏情绪和毫无理由的冷淡。
岑珠垂着眸,没有看到他执拗又渴望的眼神,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能说得出来,随后沉默地从挂在身上的包里,缓缓拿出了一张薄薄的卡片,递到陈寄礼的面前,“我知道你最近因为公司的事情心情不好,这是我攒的一些钱,可能不怎么多,我还没攒够一百万呢……你可以拿去用。”
岑珠眨了眨眼,眼睛有酸涩的感觉,“……我没什么要问的,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你最近忙,最近就别过来找我了,等你忙完再说。”
岑珠的声音很轻,越来越小。
陈寄礼垂头,看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条细瘦的手臂,那张薄薄的卡片是岑珠所有的积蓄,是她的学费,生活费,她兼职赚的钱。
她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给他了。
陈寄礼听着岑珠小心翼翼的语气,心脏连带着五脏六腑一起疼,像是不会抽烟的人吸的那第一口烟,像有个浸了酒精的火球一路烧进去,每喘一口气都疼到能首接晕厥的程度。
他猛地转过身,微微弓着背,拳头抵着滚烫的眼眶,难言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首撞,他怕晚一秒就会在岑珠面前掉泪。
——“她太依赖你了,而她对你的这份依赖,最终只会成为捆绑她灵魂的枷锁,这种枷锁会困住她本来可以平等的和你相爱的权利,会困住她在和你这段关系里的主体性。”
——“她会事事以你为中心,她会在你们相处的过程中多年如一日地讨好你,迎合你,因为她怕你会离开他,一旦你离开了她,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他在磨灭掉岑珠的主体性。
他的爱是禁锢岑珠的枷锁。
岑珠看着陈寄礼的背影,他的肩膀在轻轻发着抖,她鼻尖又开始泛酸,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背,但他忽然转了过来,眼睛很红,“为什么不问呢?岑珠,你应该质问我为什么不跟你说今天回来了,你应该质问我为什么对你态度不好,你应该质问我的,渴肤症候群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渴肤症候群最新章节随便看!你想问什么就可以问我什么啊……”
岑珠不知道说什么,“对不起……”
陈寄礼重重叹了口气,闭了下眼睛又睁开,把她扯进怀里,很用力地抱她,但还是觉得她轻到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我说了别再跟我说对不起……”
岑珠垂着眸,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过了很久才开口,“你不是也没有告诉我吗?”
“……”
“我妈找过你了吧?”
陈寄礼没说话。
岑珠明白了,“你也看到了我出国的申请资料 ,你听到了我和我妈的电话,你甚至……”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说出这句话需要用掉她所有的勇气和决心,“……你甚至,在查我的病。”
她从他的怀抱里挣开,“这些你也没有告诉我,不是吗?”
岑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她同样纠结着、痛苦着、矛盾着。
她把手上的卡强行塞在他手里,转身,“走吧。”
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待了。
陈寄礼把那张卡拿在手里,伸手去拉她,“岑珠——”
“你到底要说什么!”
岑珠转身,用力推了他一把,大声地喊出来。
“她是怎么说的?让你跟我分手?还是说她女儿有神经病?”
“我真的猜不到,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纠结了这么多天不敢面对我?”
岑珠大口呼吸着,心跳剧烈的像是要从胸膛中跳出来,她不想这样的,她本来不想这样的……
“你不是让我问你吗?那好我问你,你没有去出差,你去b市了对吧?见我妈?她又拿了什么筹码?”
陈寄礼嗓子像被一口沙子堵住,艰涩地说不出来话,“……你的心理医生。”
因为他的这句话,岑珠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她攥着拳头,指甲把肉扣的生疼,这种疼痛在某些程度上似乎可以抵消一部分她现在不太受控制的情绪。
“陈寄礼,窥探别人的隐私很好玩吗?”
“宝贝,我——”
“所以呢?”岑珠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现在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兔子,红着眼,拿出对抗全世界的姿态看着他,“你们是怎么研究我的?怎么剖析我的?结果呢?结果是什么!我还有救吗!是就永远像个神经病一样生活了吗!对吗!”
陈寄礼听着她的这些话,一股疼痛钻心地涌上心头,想伸手去抱她,“宝贝,你听——”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没用的话了!”岑珠打掉他的手臂。
“你到底想说什么?分手吗?那你就说啊!”
“……医生只是说,我们分开的话,可能有利于你的病……”
“所以呢?”
“不是分手,就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这跟分手有什么区别?”
岑珠看着他,眼泪掉下来。
陈寄礼呼吸一滞,看着岑珠猝不及防掉落的眼泪,心疼到碎成渣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岑珠的眼泪,毫无准备,就这么在他眼前掉下来了。
他走上前,颤抖着用拇指擦掉岑珠的眼泪,那滚烫的温柔像是燃烧着的酒精灼伤他的指尖,他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安抚着,“不是分手,不是分手宝贝,我怎么可能舍得跟你分手呢?我不可能跟你分手,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让自己的圆满建立在你的健康之上,宝贝,我不能这么自私……”
陈寄礼抱着岑珠瘦削的肩背,另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试图稳定下她的情绪,怀里的岑珠一声不吭,只是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落在陈寄礼的耳边像是一声声闷滞的鼓点。
陈寄礼感觉到不对劲,低头去看她。
岑珠额头上渗着细汗,呼吸很急促,“你……”
她还在纠结着那句话,“不是分手……是什么?”
陈寄礼观察着岑珠的状态,眉头紧紧拧着,“就只是……暂时分开。”
岑珠看着他,呼吸愈发急促,在陈寄礼震颤的瞳孔中弓下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还被陈寄礼攥在手里。
“岑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接住岑珠的身体,岑珠还是喘息着,说不出来话,甚至开始干呕,眼睛里不知道是因为干呕产生的刺激还是什么,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汹涌而出,那一颗颗眼泪像利剑一样戳向陈寄礼的心口。
“不要……碰我……”岑珠大口喘着气,艰涩地说出这句话。
陈寄礼因为她的这句话身子猛地一僵,岑珠从他身上离开,跌坐在地上,双手扶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弓着腰继续干呕,陈寄礼下意识想伸手去扶,但下一秒,脑海中白光乍现。
他见过岑珠这种状态。
是她被路人骚扰那次。
是她因为和陌生人接触所以产生了排斥反应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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