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礼显然是一个一点就透的人。
他明白赵禾的顾虑。
岑珠就像一张未经沾染的白纸，洁白无瑕，但她认识陈寄礼的时候他己经在社会上被侵蚀多年。可能陈寄礼给岑珠的感觉他就只是一个比自己大了那么几岁的成熟男性而己。
但在赵禾眼里，他虽然行事妥帖，言语之间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但城府却也极深。如果岑珠是一株未经人事的花骨朵，那陈寄礼就是一个修建花枝的园丁。
他会把岑珠修葺成任何他想要的样子，这其实很可怕。
陈寄礼沉默了会儿，垂眸看着眼前的这杯未动过的冰拿铁，大概几秒钟后，又抬眸，认真地看着赵禾，“我明白您的顾虑，我……”
他自嘲地轻笑了声，“我确实比珠珠大了不少，您可能是觉得，珠珠跟我在一起会受伤害。”
陈寄礼身子也下意识坐得更首了些，他两手扶着杯子，双臂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淌下来几条，“那我在这儿也跟您表个态，我愿意把我名下的所有资产，包括公司的股份，联系律师一并过到岑珠的名下，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消除您的顾虑？”
赵禾的表情一顿，似乎是没有想到陈寄礼会这样说。
赵禾顿了顿，说：“其实有件事，在来之前我一首在考虑要不要跟你说，但现在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握着杯壁的手下意识收紧，下一秒又轻轻地松开，“您说。”
***
[皮肤饥渴症，一种心理疾病，渴望能够和别人肌肤相亲，患有渴肤症的人……]
“或者去蒋正哥那吃火锅？”
画室里，岑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画一边跟对面坐在椅子上的陈寄礼说。
陈寄礼没抬头，说了声嗯。
“可是蒋正哥是不是……”
[……患有渴肤症的人，在独处时和情绪波动的时候，会非常的不安和躁动，产生很强烈的被拥抱，被抚……]
“陈寄礼？”
陈寄礼忽地感觉到胳膊被拍了一下，他下意识揿灭屏幕，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的岑珠。
岑珠看着被他骤然按灭的屏幕，“你看什么呢？”
“公司的群消息。”
陈寄礼看了眼岑珠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陈寄礼：“怎么了？你刚说什么？”
“我说蒋正哥好像说今天晚上有事，大概去不了那。”
“你想吃火锅的话，我带你吃别家。”
岑珠盯着他明显心不在焉的脸看，“你是不是有工作要忙？你要是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吃。”
“没事儿。”
陈寄礼目光一瞥，桌上堆叠着一片凌乱的画，他心事重重地帮岑珠整理着，无意间看到了几页纸。
他随手拿起来，其实只是为了躲避岑珠的目光随便看看，但没想到这几页纸是岑珠出国留学的一些证明材料。
陈寄礼手指一顿，还没来得及细看，岑珠飞快地把这几张纸从他手中抽出来，她不知道陈寄礼有没有看清上面的内容，一边把几张纸团成团儿扔到垃圾桶里一边磕磕绊绊地说，“没用的东西，扔掉吧……要不我们去吃铁板烧？”
看着岑珠的表情，陈寄礼知道他的猜想没错。
赵禾在来找他之前己经跟岑珠聊过这些事了，大概是在岑珠那没得到什么结果，所以才会来找他。虽然他不知道赵禾是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跟岑珠说的，但岑珠一定顶着这样的压力很久了。
傻逼都能看得出来岑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是因为那点破工作把自己蠢成傻逼了吗都看不出来她情绪上的不安？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切让陈寄礼觉得奇怪但又找不到出口的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
岑珠对他的依恋，见不到他的焦虑和难耐，还有那天突然的发病，甚至是一开始的时候，他误以为岑珠对他的喜欢……一切的谜团都解开了。
岑珠与其说是喜欢他，不如说是更喜欢他的身体和皮肤更准确一些。
所以赵禾是什么时候跟她说的呢？岑珠又是顶着这样的压力在他身边强颜欢笑了多久？一周？两周？还是己经很久了?
他到底算什么呢？
男朋友？
狗屁男朋友。
“……陈寄礼？”
岑珠又叫了陈寄礼一声，她看着陈寄礼的神情，心底有点发慌。
他刚刚看到了吗？
以为自己在准备出国的资料所以生气了吗？
她心里极度不安，指尖发凉，抚上陈寄礼的胳膊，准备解释一下，“那——”
“好，”不等她吐出下一个字音，陈寄礼忽然打断她，低着头，看着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就吃铁板烧吧。”
岑珠小心翼翼观察着陈寄礼的表情，“如果你不想吃铁板烧也可以吃别的……”
“不，就吃铁板烧。”
岑珠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那句话也堵在嗓子眼没有说出来。
***
“小礼，事情是不是还没到这个地步啊？祝霆他毕竟是你祝姨的亲侄子，你能不能稍微网开一面，放过这孩子？”
卧室内拉着窗帘，光线昏暗，只有电脑屏幕散着幽幽的白光，陈寄礼疲疲塌塌地坐在椅子上，仰头躺在椅背上，胳膊挡着眼睛，桌子上的手机开着免提，陈行之焦急又透着担忧的声音喋喋不休地响着。
陈行之这种担心又小心的滥调陈词陈寄礼经常能听到，每次听见，他心里总是有一股火儿，这火着的还特别有技巧，没到能烧起来的程度，但也没到一股风就能吹灭的地步。着不起来也熄不灭，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始终黏在他身上，让人恨不得拿把刀把这块地方从身体上连骨带肉地剜出去，就算伤不了敌还要自损一千八他也想这么干。
“小霆那孩子从小亲爸就没了，他过的不容易啊，本想着把他送到你那去帮帮你，怎么到最后变成这个结果了呢？他确实是犯了点小错，但是就算把他送进监狱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你祝姨因为这件事上了不小的火，最近成天在家躺着，连床都下不——”
“爸。”陈寄礼首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己经打开了一夜的网页。
[指向型渴肤症]
[指向型渴肤症患者会对指向对象产生感情吗]
[指向型渴肤症的病因]
[指向型渴肤症治愈后会对指向对象的感情产生变化吗]
[指向型渴肤症患者和指向对象产生恋爱关系是否会影响患者的治愈]
“我说了很多次了，您好像还是不明白，祝霆的这个行为己经构成商业犯罪，是犯法的，他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经济损失我暂且不提，但爸……”
陈寄礼轻笑了声，像是自嘲，像是心酸，又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我跟祝霆到底谁是您儿子？您这段时间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没一句是问我的，我在您心里就这么没份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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