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海。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针,深深扎进意识深处,每一次心跳都带起尖锐的抽痛。
安安趴在我身边,小脑袋埋在我臂弯里,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洇湿了衣袖,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韩承烨在门外。
隔着厚重的门板,他那刻意压低的、淬着冰碴碴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证据链?”
“……人控制住了?”
“……挖!给我把那个老东西的根都挖出来!”
冰冷、残酷、斩尽杀绝。
那是属于他的战场。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知道了,他在处理。用他最擅长的方式。
恐惧和一股无法言喻的疲惫感交织着,沉甸甸地压下来。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陷在枕头里,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安安细微的啜泣声像一把小锯子,在紧绷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病房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一条缝。
韩承烨高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逆着光,像一道沉默的剪影。他身上那股席卷一切的冰冷风暴似乎被强行收敛了,但依旧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走进来,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踏在寂静上。目光第一时间扫过蜷缩在我身边、无声哭泣的安安,眼底深处翻涌的暴戾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走到床边,没有看我,只是极其僵硬地弯下腰,伸出那只骨节破裂、还残留着干涸血痕的大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和迟疑,轻轻落在了安安微微颤抖的小脑袋上。
动作生涩得像第一次触碰易碎的珍宝。
安安猛地一颤,小脑袋下意识地往我怀里缩了缩,像受惊的小兽。
韩承烨的手顿在半空,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点压抑的、粗粝的摩擦声。
最终,那只手只是极其轻柔地、近乎抚摸般,在安安茸茸的发顶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收了回去。
他首起身,目光终于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被风暴席卷过的寒潭,布满了未消的冰冷、深重的疲惫,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却依旧清晰可辨的、近乎狼狈的痛楚和无措?
他沉默地站着,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其中。
“……都清楚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轮上磨出来,沉重无比。“程磊在看守所里,通过一个‘病友’,用暗语搭上了周振海的线。周振海……儿子几年前因为挪用公款和职务侵占,栽在我手里,判了七年,去年刚出来,废了。老东西一首怀恨在心。”
他停顿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死紧,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那份匿名警告信,是周振海的手笔。程磊向他许诺,只要能给我……给你添堵,等他出来,或者他外面的‘兄弟’能把你……把安安……”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截断,眼底的冰冷风暴再次翻涌,带着毁灭性的杀意!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暴戾,声音更加低沉压抑:“他利用之前的交情,知道‘溯光’的供应链命门。工厂那次违约,是他背后操控。李总……只是个被胁迫的棋子。他以为……这样能伤到我。”
病房里只剩下他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所有的温情假面,露出底下腐烂冰冷的算计。周振海那张曾经看似慈祥的脸,此刻在我脑海里扭曲成最狰狞的恶鬼。为了报复韩承烨,他可以把我和安安推向风口浪尖,甚至不惜勾结程磊那个疯子!
胃里那股冰冷的绞痛猛地加剧!我死死咬住下唇,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
“证据……都齐了。”韩承烨的声音再次响起,强行拉回我濒临崩溃的意识。他伸出手,掌心摊开,里面放着一个……同样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
不是林慕白那个。是新的。
“这里面,”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是周振海与程磊那个‘病友’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还有……他亲口承认操控违约、试图制造混乱的录音。”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我,“……也交给你。”
又是……交给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
那个刚刚还在门外咆哮着要“挖根”、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却将另一份足以钉死另一个仇敌的铁证,再次……递到了我的面前?
他到底……想干什么?
巨大的混乱和难以置信的震动冲击着我!我猛地抬眼看向他,视线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有冰冷的决断,有深重的疲惫,有未消的暴戾,但似乎……在最深处,还藏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破碎的……恳求?
“……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自弃的沉重,“或者……扔掉。”
扔掉?
我看着他掌心那枚冰冷的U盘,再看向他眼底那片复杂难辨的漩涡。愤怒、背叛、恐惧、还有那丝该死的、不合时宜的震动……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撕扯着我的神经。
“给……警察。”我闭上眼睛,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疲惫和无法言说的痛楚,“都……结束吧。”
不能再有下一个周振海了。为了安安,为了肚子里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好。”韩承烨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应下。他收回手,将那个新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门被轻轻带上。
病房重新陷入死寂。
安安在我怀里似乎哭累了,小身子软软地靠着我,发出细微的、均匀的呼吸声,终于睡着了。
我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很安静。那个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风暴后的死寂,沉睡着。
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
就在这时——
小腹深处,猛地传来一阵极其清晰、极其有力的——咚!
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紧接着,又是一下!
咚!咚!
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蝴蝶振翅般的轻触!是实实在在的、充满生命力的撞击!隔着薄薄的病号服,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掌心!
我猛地睁开眼!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震动瞬间席卷全身!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它……它在动!它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它的存在!在这个一片狼藉、充斥着背叛和冰冷的时刻,它用它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它还在!它在顽强地生长!
“宝宝……”我哽咽着,手指颤抖地轻轻按压着小腹,感受着那一下又一下有力的搏动。那不再是冰冷的负担,不再是交易的筹码,而是……鲜活的生命!
病房门被再次轻轻推开。
韩承烨去而复返。他似乎只是想回来确认什么,高大的身影停在门口,目光沉沉地落在我泪流满面、却紧紧按着小腹的脸上。
他看到了我汹涌的泪水,也看到了我指尖下那细微却清晰的弧度变化。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的小腹!里面翻涌的冰冷、疲惫、暴戾……在那一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山,轰然崩塌!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震撼的震动,取代了所有情绪!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我床边!高大的身影带着疾风,却在离床沿一步之遥的地方猛地刹住!动作僵硬得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
他伸出手,那只沾着干涸血痕、骨节破裂的大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悬在半空,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和难以置信的渴望,朝着我按在小腹的手背……靠近。
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细微的颤抖,在距离我的手背只有毫厘之时,停住。
空气凝滞。
他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我的小腹,又猛地抬起,看向我泪眼朦胧的脸。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从未有过的震撼、茫然和一种近乎原始的、对生命的敬畏。
喉咙剧烈地滚动着,他试图开口,却只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最终,那只悬停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笨拙到极致的温柔,覆盖在了我按着小腹的手背上。
滚烫的掌心,带着他特有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将我的手和小腹下那顽强搏动的小生命,一起包裹了起来。
掌下的肌肤清晰地传来一下有力的撞击!
咚!
他浑身猛地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在那一刻凝固,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巨大的震动和……失语般的茫然。
他低下头,看着我们交叠的手覆盖的地方,感受着那一下又一下真实的、鲜活的生命律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窗外的阳光穿过米白色的纱帘,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落在他低垂的、布满青胡茬的侧脸,也落在那片孕育着顽强生命的小小弧线上。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安安细微的鼾声,和我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哽咽。
还有……他掌心下,那一下又一下,清晰无比的——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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