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透出的黑暗像浓稠的墨。韩承烨的身影被那黑暗彻底吞没，没发出一点声响。
客厅里只剩下水流声残留的耳鸣，安安细小的抽泣，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胃里的铅石坠得生疼，腹部的束缚带勒得更紧。安安攥着那块油乎乎的小兔子手帕，小脸埋在我颈窝，肩膀一抽一抽。
“安安不怕，”我声音哑得厉害，一手搂紧她，另一只手笨拙地去擦她脸上的泪，指尖沾上油腻和泪水的咸涩，“小兔子……妈妈给安安洗干净。”
安安在我怀里动了动，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那张皱巴巴、脏兮兮的手帕。小嘴瘪着，委屈地“嗯”了一声。
抱着安安，我撑着贵妃榻厚实的扶手，一点一点挪下地。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每一步都牵扯着小腹的钝痛。我抱着她，像抱着全世界唯一的热源，一步一步挪向客厅另一头的洗手间。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沉甸甸的空气。我把安安放在铺着软垫的矮凳上，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哗哗冲下来。我挤了一点洗手台上那瓶带着淡淡薰衣草香的泡沫洗手液，在手心揉开细密的泡沫。
“安安手手给妈妈。”我拉起她的小手，沾满油污的手心和攥着脏手帕的小拳头一起，浸在温热的水流下。细腻的泡沫裹住她的小手和那块粉色的布。
安安低着头，看着水流冲走白色的泡沫，看着油污一点点从她的小手指缝里、从手帕上那只小兔子的肚子上化开、变淡。她紧绷的小肩膀慢慢松了下来。
我用指腹轻轻揉搓着那块顽固的油渍，动作很轻。“小兔子在洗澡澡，洗香香。”我低声说。
安安没说话，大眼睛专注地盯着水流下渐渐清晰的小兔子图案。脏污褪去，歪歪扭扭的粉红色线条重新露出来。她伸出另一只洗干净的小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兔子圆圆的脑袋。
我拿过干净的毛巾，把她的小手仔细擦干，又去擦那块湿漉漉的手帕。布料浸了水，变得更软更皱，小兔子图案有点晕开，但好歹是干净了。我把手帕摊开在暖气片上，让暖风慢慢烘着。
“等小兔子干了，又是香香的。”我理了理安安跑乱的小辫子。
安安坐在矮凳上，仰着小脸看我，大眼睛里的水汽终于彻底散了，只剩下一点红。她点了点头，小身子依赖地靠在我腿上。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门开了一条缝。王姨站在外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碗熬得晶莹剔透的冰糖银耳羹，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得精致的水果块。
“苏小姐，安安，吃点东西吧？刚炖好的，温的。”王姨的声音放得很轻。
安安看到水果，眼睛亮了一下，小声说：“妈妈，吃果果。”
“好。”我应着，接过托盘。
王姨没进来，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轻轻带上了门。
洗手间里只剩下我们母女。我端着银耳羹，在安安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离婚后，我带娃嫁入豪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离婚后，我带娃嫁入豪门最新章节随便看！银耳羹清甜的气息弥漫开，冲淡了洗手液的薰衣草味。我舀起一小勺，吹了吹，喂到安安嘴边。
安安乖乖张开嘴，小口地抿着，甜甜的味道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我又舀了一勺自己吃下。温润的甜羹滑过喉咙，胃里那块冰疙瘩好像又融化了一点点。
“妈妈，”安安咽下嘴里的东西，小手拉了拉我的衣角，声音小小的，“爸爸……还生气吗？”
勺子顿在碗里。我看着安安清澈的眼睛，那里只有纯粹的担忧，没有恐惧了。
“爸爸……”我顿了顿，把勺子轻轻放回碗里，“爸爸累了。他……需要自己待一会儿。”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无意识地摸了摸暖气片上那块湿漉漉的手帕。
洗手间的门被再次推开。
不是王姨。
韩承烨站在门口。
他没开走廊的灯，高大的身影逆着客厅透进来的光线，像一个沉默的剪影。他没看我们，目光落在洗手池边沿，或者更远的地板。刚换的深灰色T恤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缠着纱布的小臂。那块纱布很新，白得刺眼，边缘还隐隐透着一丝暗红的水渍。额前湿漉漉的碎发被他随意地捋到脑后，露出光洁却紧绷的额头。
他站在那里，沉默得像一堵墙。空气瞬间又沉了下来。
安安的小身子立刻绷紧了，往我怀里缩了缩，大眼睛怯怯地看着门口的爸爸。
韩承烨像是没看见我们的反应。他迈步走进来，径首走到洗手台前。水龙头被他拧开，水流不大不小。他伸出手，那只缠着纱布的手，连同没受伤的手一起，放在水流下。水流冲刷着纱布边缘，他低着头，盯着水流，一言不发。只有水流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里回响。
他洗得很慢，很仔细。水流冲过他的手指、手背，冲过那块缠得并不怎么美观的纱布。水珠顺着他结实的小臂线条滑下，滴落在光洁的陶瓷盆底。
洗完，他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动作有点僵硬。水滴溅在镜面上，留下细小的斑点。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掠过靠在暖气片上的湿手帕，掠过安安靠在我腿边的小身体，最后，极其短暂地、飞快地扫过我端着银耳羹碗的手。
他还是没说话。
高大的身躯微微侧过，给我们让出了通往门口的路。他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微微低着头，湿发垂落几缕，遮住了他的眼睛。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蜷了一下。
洗手间里只剩下安安细微的呼吸声，和水珠滴落的声响。
我沉默地端起托盘，另一只手牵起安安。安安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指，低着头，小步小步地跟着我往外走。
经过他身边时，能闻到他身上刚洗过的、带着冷冽水汽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碘伏的味道。
他没有动。像一尊沉默的、带着潮湿水汽和新鲜伤口的石像。
我们走出了洗手间，走进客厅暖黄的灯光里。
身后，洗手间的门被轻轻带上。
咔哒。
很轻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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