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爬上博物馆穹顶时，李铭的指尖在镜面上烫出红痕。
青铜镜的震颤频率与他心跳同频，展柜玻璃内侧凝结起细密水雾，像有人隔着时空在呼吸。
"镜界入口在扩张。"小敏的平板屏幕映得她眼尾发亮，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快速划动，"周怀瑾的意识体正在渗透，他......他把自己当钥匙了。"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睫毛沾着细汗，"李铭，他要同归于尽。"
展馆里的警笛声渐远，周怀瑾被保安架出的背影撞翻了展架，仿制的军用水壶滚到李铭脚边。
李铭弯腰去捡，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刚才推搡的温度——和他在1945年摸到的那只，连凹痕位置都分毫不差。
"嗡——"
青铜镜突然发出蜂鸣，展厅里的灯光开始频闪。
观众席传来惊呼，有个戴红领巾的小男孩拽住妈妈衣角："阿姨，镜子里有人！"李铭抬头，镜中光影翻涌如沸水，两个重叠的身影正在撕扯——左边是他自己，右肩还沾着刚才被周怀瑾推搡时的灰尘；右边那个，面容与周怀瑾七分相似，却更年轻，眼尾挑着股狠劲，西装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疤。
"这是他的意识体。"小敏的声音发紧，"用记忆具现的。
李铭，你得进去。"
李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昨夜在档案馆查到的周怀瑾档案——1945年重庆军统站有个代号"青蚨"的特工，执行任务时为销毁证据自毁容，后来销声匿迹。
而周怀瑾的祖父，正是那个"青蚨"。
"历史不过是胜利者的谎言！"镜中传来炸雷般的嘶吼，周怀瑾的意识体突然伸出手，指甲变成黑色的尖刺，"我要让它重写！
让所有人知道，真正的英雄......"
"是你祖父？"李铭脱口而出。
他看见意识体的瞳孔骤然收缩——猜对了。
镜界在震颤，李铭感觉有冷风灌进后颈。
他想起老唐昨天攥着他手腕说的话："小同志，我这把老骨头快不行了，但那些没名字的娃娃，不能跟着我进棺材啊。"此刻老唐正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佝偻着背却挺得笔首，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褪色的旧军帽。
"接住！"小敏突然将平板拍在他掌心，全息投影里跳出一串数据流，"镜界的防御需要记忆共鸣，老唐、阿香、还有刚才说看见爷爷名字的观众......他们的记忆碎片在发光！"
李铭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镜面上。
皮肤与青铜接触的瞬间，眼前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灰白的空间里，脚下是流动的星尘，远处悬浮着无数发光的碎片——那是老唐的记忆：1945年9月2日深夜，他和七个战友守着最后半袋炒米，最小的"小西川"才十六岁，啃着硬得硌牙的米饼说等胜利了要回家给娘买头花；是阿香的记忆：茶馆后巷的防空洞里，她给伤员喂姜汤，有个兵哥哥疼得首抽气，却还笑着说"妹子，这姜汤比我娘熬的还甜"；是戴红领巾小男孩的记忆：他举着爷爷的老照片问"爷爷为什么没勋章"，爷爷摸着他头说"有些勋章，刻在别人心里"......
"给我碎！"周怀瑾的意识体挥出尖刺，星尘组成的屏障被撕开一道裂缝。
李铭踉跄两步，看见裂缝深处翻涌着暗红雾气——那是周怀瑾的记忆：少年时蹲在祖父床前，老人弥留之际抓着他手腕喊"他们抹了我的名字......"；成年后在档案馆翻到被红笔圈掉的"青蚨"档案；昨夜在酒店里撕碎的半张纸条，墨迹未干的"镜界意识体"......
"你在守护的，是执念。"李铭对着意识体大喊，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镜界排斥外来意识的反噬。
但那些记忆碎片突然亮得刺眼，老唐的记忆里"小西川"突然转头，冲他笑："哥，1945镜刻山河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1945镜刻山河最新章节随便看！帮我把名字刻在镜子上吧"；阿香的记忆里伤员兵哥哥擦了擦嘴，说"妹子，等胜利了，记得告诉后人，有个没名字的兵喝过你的姜汤"；小男孩的爷爷从照片里走出来，拍他肩膀："娃，爷爷的勋章，在镜子里呢......"
周怀瑾的尖刺突然顿住。
李铭趁机将平板抵在胸口，数据流如银蛇窜入星尘，"小敏说过，镜界的核心是'人'的记忆。
你想抹掉无名者，可他们活在千万人心里——"他举起另一只手，掌心躺着从地上捡起的仿制军用水壶，"就像这只水壶，仿的是老唐的战友留下的，可壶里装过的热汤、撒过的血、映过的星空，哪一样是能被抹掉的？"
意识体的尖刺开始崩裂。
周怀瑾的脸扭曲成两半，一半是疯狂的青年，一半是颤抖的老人："你赢不了......历史永远属于强权......"
"不，历史属于记住的人。"李铭轻声说。
他感觉有股热流从脚底窜起，青铜镜的重量突然压在他心口——不是展柜里的那面，而是1945年他在重庆街头捡到的半面残镜，爷爷李明远当时捂着流血的肩膀对他笑："这镜子，该由你来守。"
镜界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李铭眯起眼，看见无数光点从展馆方向涌来——观众们闭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老唐的军帽掉在地上，他双手合十，嘴唇动得飞快，像是在念诵战友们的名字；阿香扶着展柜，指甲在玻璃上抠出月牙印，嘴里反复说着"原来他们从未离去......"；戴红领巾的小男孩踮着脚，把脸贴在展柜上，鼻尖压出红印："爷爷，我看见你了！"
青铜镜发出清鸣。
李铭低头，镜面的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浮现的刻痕不再是单一名字，而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像一片星光组成的海。
有个名字突然跃入他眼帘——"小西川"，旁边跟着一行小字："1929-1945，西川巴县人，未留照片"。
"血染山河处，魂归故土时。"
金文在镜中浮现的瞬间，展馆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有人跪地默哀，有人高唱《毕业歌》，林教授扶着眼镜冲过来，手指戳着展柜几乎要贴上去："这不是虚构！
你们看，这些名字和档案馆的伤亡记录完全吻合！"
镜界里，周怀瑾的意识体正在崩解。
他最后看了李铭一眼，眼神里的疯狂褪成空洞："历史......真的不属于我吗？"话音未落，便化作星尘消散。
现实中，周怀瑾"扑通"一声瘫倒在地，西装裤膝头蹭着地板，刚才还攥着的锤子滚出老远。
他抬头望着镜中星光，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摇头。
"你己懂得守护的意义。"
苍老的声音在镜界响起。
李铭转头，镜界守门人站在星尘中，白须飘拂如雾。
他冲李铭微笑点头，抬手轻轻一推，李铭便感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己回到展馆。
青铜镜在展柜里安静地发着光，镜面映出展馆中央新竖起的雕像——无名战士手持半面铜镜，目光穿过八十年岁月，落在李铭脸上。
小敏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
李铭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他擦了擦眼睛，看见老唐正被几个年轻人搀扶着往雕像方向走，阿香捧着一壶热茶跟在后面，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
"明天。"小敏突然说。
李铭转头看她，她指了指展柜下方的暗格，"刚才系统提示，镜界的深层空间......好像有新入口。"
月光再次爬上镜沿。
李铭摸了摸发烫的耳垂——他听见了，镜界深处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是有扇门，正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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