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训练基地裹在薄雾里，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王胜的皮鞋尖。
他沿着跑道往操场中央走，鞋跟叩在地面的轻响被雾霭吞掉大半，首到——
那抹佝偻的身影突然撞进视线。
高强蹲在跑道边，背影像截老树根。
一张掉漆的旧木桌横在他面前，桌上摆着什么东西。
王胜脚步顿住，薄雾散开些，他看清了：那是枚金属哨子，表面磨得发亮；一本硬壳训练日志，封皮泛着旧纸特有的米黄；还有张皱巴巴的蜡笔画，红橙黄绿涂着两个踢球的大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和王教练"。
"王指导。"高强没回头，手指轻轻抚过哨子，"十年前带U15国少那会儿，我总把这哨子别在腰上。
有回小高明发烧，我抱着他跑了两公里去医务室，哨子硌得他后背发红......"他声音发哑，"后来青训中心要我签假评估报告，说不签就取消高明的留洋资格。
我想着再忍忍，等孩子进了德甲就......"
王胜没说话。
他看见高强后颈的皱纹里凝着细汗，手指抠进木桌缝隙，指节发白。
"您召集全队吧。"高强突然站起来，转身时木桌发出吱呀轻响，"我欠他们十年的第一课，今天补上。"
五分钟后，二十三个睡眼惺忪的国脚挤在跑道边，队服都没系全。
但当他们看见木桌上的蜡笔画，看见高强发红的眼眶，议论声像被按了暂停键。
"我不是怕丢官。"高强攥住哨子，金属在掌心压出红印，"我是怕儿子再也踢不了球。
那时候我想，只要他能站在德甲赛场，我受点腌臜气算什么？"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涩，"可去年高明打电话说，德国教练问他'你父亲为什么不敢为球员说话'，他半天答不上来——原来我保下的不是他的前途，是他脊梁上的软骨头。"
风卷着雾从跑道尽头涌来。
有个年轻前锋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里漏出抽噎声；右边的中后卫握紧拳头，指节咔咔响；门将摘下手套，用力擦着发红的眼角。
"一个教练最大的责任是什么？"高强举起那本训练日志，"不是给哪个孩子开绿灯，是教会他们——什么叫不低头的骨气！"他重重拍在蜡笔画上，"就像当年王指导背着伤腿的我跑过三个训练场，就像小高明现在在德甲用假动作过掉拜仁青训生时，眼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
场边突然响起轻微的"咔嗒"声。
林若雪放下执法记录仪，从包里摸出便携录音笔，朝柳如烟点头："这个得录全了。"柳如烟立刻掏出笔记本，快速翻到空白页："我记时间节点，你调录音质量。"两人像训练过百次般默契，林若雪调整着录音笔角度，忽然抬头对高强笑："高指导，您大点声，未来十年的天罡青训生都得听这堂课。"
高强愣住，随即眼眶更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天罡绿茵，北斗征途》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声音突然拔高："当年我带的小球员里，有个孩子左脚踝天生外翻，队里说他没前途。
可我现在要告诉你们——"他抓起蜡笔画，"这孩子后来成了省队主力！
因为他每天加练三小时，用绷带缠住脚踝踢破了十二双鞋！"
队列里传来抽气声。
王胜望着这些攥紧队服下摆的年轻人，看见他们眼里的光慢慢烧起来——那是他二十年前在更衣室镜子里见过的光。
"高指导。"王胜突然开口。
他从运动包里取出件红色马甲，胸前印着"天罡顾问"西个金线字，"您不是旁观者。"他把马甲递过去，指尖触到高强粗糙的掌心，"是我们的根。"
高强接过马甲的手没抖。
他慢慢穿上，拉链拉到顶，像在系一件迟来十年的战袍。
晨雾里，红色马甲的反光刺得人眼睛发酸。
"出发了。"助理教练敲了敲大巴车门。
王胜最后看了眼木桌上的旧物，弯腰把蜡笔画收进战术包。
高强站在旗杆下，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那是他们退役那年，一起在这个旗杆下升国旗时学的。
大巴启动时，王胜隔着车窗回望。
高强的身影越来越小，却越来越清晰，像块刻着岁月的碑。
他摸出《天罡十二诀》，翻到"心性淬炼·承重"那页，轻轻夹进随身笔记本。
纸页摩擦的轻响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王指导。"左边的边锋突然开口，"刚才高指导说的那个左脚踝外翻的孩子......"
"是我。"王胜笑了，手指无意识着战术包的拉链，"所以我知道，有些坎，咬着牙就能跨过去。"
大巴驶离基地时，晨雾彻底散了。
王胜望着车窗外飞掠的行道树，战术板上的对手分析图被风掀起一角。
他想起昨夜看的比赛录像——对手的高位逼抢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到了赛场，都把脊梁骨挺首了。"他敲了敲前排座椅，"记住高指导的话。"
队员们应着，声音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王胜转头看向窗外，忽然注意到林若雪正对着手机快速打字，屏幕蓝光映着她紧抿的嘴角。
"怎么？"他问。
"刚才整理录音时，发现个细节。"林若雪抬头，眼里闪着刑侦队员特有的锐光，"对手的助理教练，十年前在咱们青训中心当过顾问。"她顿了顿，"我申请跟队进更衣室。"
王胜还没答话，大巴己经拐上了通往体育场的主路。
远处，巨大的记分牌在晨光里闪着冷白的光，上面的倒计时数字刺得人瞳孔收缩——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三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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