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会议开到第三小时，王胜的指尖在会议桌上敲出极轻的节奏。
中央空调的嗡鸣里，他能清晰听见赵国栋翻动文件的脆响——每翻三页，对方会用中指关节顶一下下滑的金丝眼镜，这个习惯从二十年前国青队宿舍里就没变过。
"关于青训资金透明化改革的具体方案..."主持人的声音被王胜抬手打断。
他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扎过来。
赵国栋正端起茶杯，杯沿停在唇边，茶水在杯底晃出细碎的涟漪。
"赵副主席，"王胜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刀，"有个问题想当面请教。"他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抽出一张泛黄的报销单复印件，"2015年11月，青训中心采购三千双训练鞋的项目，当时审批流程里，您的签名在'最终审核'栏。"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停了。
有人抽气，有人碰倒了马克杯，水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赵国栋的笑容僵在脸上，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王改革员这是...查旧账？"
"当年审计组说'流程合规'，"王胜往前走了两步，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一下下砸在人心上，"可我查了物流记录——那家'康旭体育'发来的货单上，签收人是个叫李三的临时工，而青训中心仓库登记本上，同一时间签收人写着'高强'。"他顿了顿，"李三半年后因盗窃被抓，口供里说替人签过二十多份器材单，每次能拿五百块。"
赵国栋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突然低头划开手机，将屏幕转向众人："这是当年的财务审核流程图。"蓝底白字的流程图上，"青训主管审核""财务总监复核""分管副主席审批"三个节点依次排开，"赵"字签名落在最后一格，"高强"的名字在第一个节点红得刺眼，"您看清楚，我只是流程最后一环。"
王胜的拇指着文件夹边缘。
他能感觉到《天罡十二诀》在识海翻涌，"观星选材"的技能让他捕捉到赵国栋指尖微微发颤——这是当年两人加练到深夜时，他因低血糖手抖的频率。
"高主任如今在哪？"王胜突然问。
赵国栋的瞳孔猛地收缩。
同一时刻，六层谈话室的白炽灯刺得高强睁不开眼。
他的西装后背全湿了，贴在椅背上像块浸了水的抹布。
林若雪把一沓银行流水拍在他面前时，他的手指正在裤缝上抠出一道褶子。
"2015到2017年，每个月15号，'暗影贸易'会往你妻子的理财账户打三万。"林若雪的声音像手术刀，"而'暗影贸易'的法人，是康旭体育的实际控制人。"她抽出一张照片推过去——二十岁的高小萌穿着国少队队服，抱着奖杯笑得灿烂，"你女儿今年该上大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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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高强突然吼出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他抓起照片的手在抖，相纸边缘被捏出褶皱，"是赵副主席让我签的！
他说...说上面有人要走账，我就是个签字的，钱一分没拿！"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呜咽，"我就是个小主管，他是副主席，我敢不签吗？"
谈话室的监控摄像头红灯闪了闪，画面同步传到王胜的手机上。
他垂眸扫了眼屏幕，再抬头时目光如刃："赵副主席，高主任说当年是您授意他签的虚假报销单。"
赵国栋的脸瞬间煞白。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在身后的窗台上，绿萝的叶子簌簌往下掉："这是栽赃！
高强那老东西早被边缘化，他的话能信？"
"信不信，让证据说话。"王胜点开手机免提，高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会议室炸响："赵副主席说'上面有人要走账'，他给了我一份假的器材清单，让我在审核栏签字...暗影公司的人每个月往我老婆账户打钱，说是'辛苦费'..."
会议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有人碰倒了保温杯，有人低声骂了句"操"。
赵国栋的手撑在桌上，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他突然抓起西装外套，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得推："我要去总局说明情况！"
"赵副主席急什么？"王胜的声音像根钉子，"你我之间，还有最后一课没上完。"
赵国栋的脚步顿在门口。
他侧过脸，镜片后的眼睛通红："什么课？"
"如何做一个真正干净的人。"王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降了三度。
深夜十一点，赵国栋家的客厅只开着一盏壁灯。
他仰头灌下半杯威士忌，玻璃杯底重重磕在大理石茶几上。
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出他扭曲的脸。
"老规矩。"电话里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浸在水里，"你得做点什么，不然下一个就是你。"
赵国栋的手指掐进掌心。
他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电话己经挂断。
茶几上的相框里，二十年前国青队的合影泛着旧色——他和王胜勾肩搭背，身后是被汗水浸透的队服，还有青春里没被污染的阳光。
他抓起相框砸向墙面。
玻璃碎裂声里，有细碎的光落在他脚边，像极了当年训练场上未干的汗。
此刻，六层监察组办公室的电脑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
林若雪摘下监听耳机，指尖在"暗影公司""下一个"几个关键词上画了个圈。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她笔记本的空白处投下一片银白，像在等待某种即将浮现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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