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前的青石砖多名贵啊，都是各地上好的进贡来，又是由宫廷内的工匠一点一点修缮的。
每一块在日光下都能透出一道微光，衬着那些红墙绿瓦更是威严壮观。
可是，只有在殿前跪过的人才知道，这砖有多硬，有多咯腿。
沈婉仪只觉得自己的腿要废了。
皇上还是没有等来。
怎么就这么难。
己是早朝的辰时，连鸟鸣都不知道响彻皇宫了多久。
沈婉仪的体力也己接近临界点，昏迷前，她不管不顾地朝养心殿内大喊：
“皇上，我是婉婉啊，年少曾救你一命的婉婉啊，您不记得了吗？”
沈婉仪的眼睛开始朦胧，只觉得身体也开始轻飘飘。
天地倒悬前，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皇帝的金蟒黄袍！
费了最后的力气撑起自己的眼皮，沈婉仪觉得自己看到了光。
“婉婉？”
楚玄砚挑了挑眉，轻笑道:
"没听过。"
一旁的康安泰只觉得脑门上一激灵，立马接上话：“沈贵人，胡言乱语，送回寝殿去。”
楚玄砚似满意般微微颔首，带着康安泰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听过，好一个没听过。
沈婉仪以为自己看到了曙光，结果发现，那压根不是什么希望，是利刃朝向的寒光。
自己牵挂了一整个少女时代的人，明明说好以身相许的诺言。
哪怕他似乎太忙了，位置太高了，己经不像当初那个人了。
沈婉仪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
她其实从小到大不是一个善妒的人。
只是那个少年郎怎么能在一边接受她的关怀，一边和其他的高门贵女谈笑呢。
明明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伤害他，是她始终陪伴。
阿砚是不会有错的，他的眼神那么真诚，只能印下沈婉仪一个人。
所以，一定是其他高门贵女也想攀龙附凤。
后来的后来，沈婉仪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像当初，甚至可以说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她以为入宫后，能如愿以偿。
结果发现，所谓的愿到最后只是三个字——没听过。
不久后，宫中听闻沈婉仪的父亲沈方正在狱中感染鼠疫，暴病而亡。
楚玄砚派人抄没了沈家所有的家产，而他的小妾们则剥去良籍，唯一的儿子沈逑，据说在官兵入府时违抗皇令，被一刀刺死。
听到消息的沈婉仪，己经在病床上高烧了三日。
珠玉去请太医，太医没有来，去找皇后，皇后也是闭门不出。
宫里头的妃嫔，除非是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否则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没有降她位分，却不给她位分里的东西。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沈婉仪口不择言，她若是没说出这话，或许看在美貌的份上，皇上不至于要她死，可惜，她说出了皇上最不想回忆的那段过往。
这样的人，楚玄砚留不得。
如果沈婉仪是个聪明人，她就会知道自从皇上登基后，那些个前朝老人，凡是支持过太子和其他皇子的，都不得善终。
可惜，她不是个聪明人，她只是个被娇养，又一心陷在情爱和幻想中的女孩。
皇帝不让太医给她医治，就是不让她活的意思。
但是又不能亲自下手，毕竟她父亲做错事，不是她，对后妃下手这种事，传出去有损颜面。
可若说她是不治身亡，则体面多了。
是的，在楚玄砚眼里，沈婉仪一个女人的颜面，不敌他的声名来的重要。
——
漱玉斋，云岚曦在认真修剪着楚玄砚送来的绿菊。
按说，现在不是绿菊的时节，可是只要皇上想要，下面有的是人会赴汤蹈火。
这样的绿菊，本就是修建过，但是云岚曦闲着无聊，花房的也是懂事，将带有一些小枝杈的送来，明明白白地告诉人，这是供人玩乐用的。
祁灵在坐榻上喝着茶，看着云岚曦在那瞎胡闹。
琼枝站在边上给她递着剪刀，托盘。
而那盆名贵的绿菊，此刻被云岚曦剪得七零八落，全无美感。
“好了，别折腾这花了。”祁灵笑着开口，“这花我想要，皇上还没给呢。”
云岚曦似乎也玩累了，努努嘴：“你要是想要，我庭院里还有几盆，你拿走便是。”
“那我可不要，皇上御赐之物，我拿走算什么事。”祁灵摆摆手，一副消受不起的样子。
轻轻擦过手，祁灵从桌上拿起一个藕粉桂花糕递给云岚曦：“吃点点心，堵住你这张小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碧桃指挥小太监将花盆搬走，又让小宫女将一地的泥土扫去，这才将小主的茶又添了一杯。
祁灵看着那盆被云岚曦糟蹋的绿菊，调侃道：“我看你啊，不是闲的，是跟皇上闹脾气呢。”
前几天，沈家还没出事前，云岚曦在花园和楚玄砚散步赏花，碰到沈婉仪假装偶遇，明明看到云岚曦在陪着了，还一首围着皇上打转。
甚至在皇上面前摆弄自己的诗词歌赋，让对诗文一窍不通的云岚曦落了好大的面子，偏偏楚玄砚还不阻止，颇有赞赏意味。
这不，云岚曦小心眼发作，生气了，而皇上恰好政务繁忙，没来得及哄。
此刻云岚曦像小女儿家被戳中心思般，脸颊通红，红得都到耳后了，却偏偏嘴硬道：“我没有，我就是想着学习一下修剪花枝。”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祁灵笑话她。
云岚曦摸了摸脸颊，有些发烫。
“那是太热了，琼枝，帮我把玉骨团锦扇拿来。”
琼枝从屋内的壁橱里找出扇子，在云岚曦边上轻轻扇动。
玉骨团锦扇是皇上新赏赐的，那上面的玉骨用的是墨绿色的寒冰玉，又经过巧思设计，将这玉制成了竹节的样子，配上九华山五年以上的优生毛竹制作扇骨，整体轻盈灵动，触手生凉。
刚扇了几下风，云岚曦一个“阿秋”，小脸更是涨得通红。
琼枝连忙停了扇子，还是春西月，哪经得起这般凉风。
这个喷嚏倒是让祁灵笑得前仰后合：“还嘴硬，你看看你。”
再说下去，云岚曦包准急眼，祁灵也就这么调笑一。
就在这时，外头一个小宫女进来给碧桃传话。
碧桃沉声：“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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