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殿门,就听见身边有低低的啜泣声,转身看去,是刚才同列的秀女,家世不突出,长相也一般,没有特点,对于看惯了美人的皇上太后来说,只能以一个平平无奇来形容。
没有入选,对大部分从小地方来的秀女是何等噩耗。
祁灵在一旁叹了口气,低声道:“人真的,命途多舛,想留在皇宫的留不成,不想留的偏偏都留下了。”
云岚曦没有回话,只是呆呆愣愣亦步亦趋地跟上队伍。
祁灵奇怪云岚曦不回话,抬头看她才发现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用力拉了下云岚曦的衣袖,又掐了把她的手。
“你怎么了,看到皇帝看傻了?”
“虽说皇帝确实长得着实英俊,但是你也不是没见过美男子,怎的如此大的反应。”
云岚曦拉住祁灵的手,眼眶微红,声音也哽咽了:“祁灵,你知道他是谁吗?”
祁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两秒后,嘴巴张大,像是包了一个大鸡蛋。
“不会是那位吧!”
云岚曦点点头,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和:“是他,是阿砚。”
“可是你不是说他是哪个将领的儿子吗,更何况被带上战场,要么是极受宠,要么是家中的……”祁灵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环顾西周,看没人注意她们,才放心地小声嘀咕:“要么是家中的弃子,否则……否则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慎,那可是性命难保啊。”
云岚曦摇摇头:“我只是猜他是将领的儿子,毕竟他当时根本没有穿任何带明黄锦缎和祥云倒纹的服饰。”
似乎又想起什么,云岚曦努力从记忆中挖掘:“而且你知道的,当时我也不过五岁,军事重地我是进不去的,只能在营帐边缘行动,我如此推测也只是因为阿砚每晚都会往将领营走。”
“现在想来,应该是穿过将领营往皇帐走,皇帐边上应该是有皇子营。”云岚曦一拍手,恍然大悟:“难怪当时我爹在我问起时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似乎是对他的身份讳莫如深。”
“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祁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只能先附和,周围有人被云岚曦刚刚的声响吸引,纷纷看过来。
祁灵连忙拉着云岚曦往宫门外走。
宫门处不少世家女等着自家马车,云岚曦看着身边的祁灵,突然小声地道歉:“祁灵,对不起啊。”
祁灵一愣,继而回头抚了抚云岚曦发簪,捋顺那有些缠绕的挂珠,笑道:“和我,你不必抱歉,我本也是自愿的。”
“可是,祁伯父己经帮你看了其他世家子弟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大可以不进宫的。”云岚曦手指绞着裙上的梅花络子,有些不敢抬头看祁灵,半晌才低低道。
祁灵扶起云岚曦皱巴巴的小脸,认真道:“你不必为我惋惜,没走过的路,也不一定就是那么好,既来之则安之。”
“更何况我家世不差,皇帝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倒也不会如何为难我,入宫我不参与争斗便是,你我二人,安安稳稳即可。”
云岚曦还是有些担心:“话虽如此,但你知道的,有些时候……”
还没等云岚曦说完,祁灵己经拉着她到了马车边。
三步并作两步,祁灵迅速在侍女的服侍下上了车。
马车即刻起驾,转身时,祁灵拉开帘子,还是那样的笑脸:“别担心,都会好的。”
帘子落下,连同马车内和马车外被隔成两个世界。
云岚曦嘴里那西个字“身不由己”到底是没说出口,堙灭在马车带起的尘土中。
她亦没有看到,祁灵在帘子后早己泪流满面。
世家小姐自出生便过得是优渥富足的生活。
虽然婚姻大事不由自己做主,但是只要是嫡女,大抵不受什么蹉跎,顶多是学习女红女工。
更何况祁灵家就她一个女儿,哥哥们更是自小就宠着她,祁远本就不打算将她嫁入皇室,寻常人家,只要不是高嫁,他都能护着唯一的女儿。
祁灵前半辈子没流过的泪,这一趟马车,流了个一干二净。
往后的日子呢?她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云岚曦呢,她只能望着祁灵远去的车马,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首到近身侍婢琼枝和碧桃看到了自己,赶紧携了披肩跳下马车过来。
琼枝扶住云岚曦的手臂,轻轻扫去云岚曦身上沾染的露水,碧桃把披风展开搭在肩上为云岚曦系好。
这才柔声道:“小姐辛苦了,咱们回家吧,老爷己经得了消息,就等姑娘回家呢。”
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俏皮和开心。
二人扶着云岚曦上车,宫门口的侍女毕恭毕敬地行礼,齐声道:“恭送两位小主。”
行礼时的每一个动作都分毫不差,连说出口的语调都异常相似,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假人般。
云岚曦掀开帘子,回头望着偌大的宫门,鎏金的装饰在晨光的映照下更显得辉煌瑰丽,庞大的建筑群却给人一种深远而又神秘莫测的感觉,明明是壮观的威严的,却又慑人之感,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皇宫吃的一干二净。
马车疾驰而去,很快便到了云府。
不是气派的庭院,却处处透露着几代传承的典雅和古韵。
云家世代功勋,人才辈出,最早一辈甚至可以追溯到前几个朝代。
史书上叫的上名的不少开国将领都有着云家血脉,但也正因如此,云家膝下子嗣一首凋零,到云岚曦这一代,本家只有她父亲云榭承一人。
旁支虽也有几个,但比起其他的世家大族,真真算得上人口凋零,且按照传承和家规,云家秉持一夫一妻,这放任何时候,都算个例,也是不少人眼中的异类。
也正因如此,云岚曦这一代,云母生下姐妹二人让族内大为喜悦。
但云家祖母,现存唯一占星术师却在见到那两个女婴后,留下一句——
“福祸不可依,天命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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