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客厅时，陈默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光着脚冲向厨房。李蕴背对着他站在电磁炉前，身上套着他的旧T恤，宽大的下摆垂到大腿中部，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她手里举着锅铲，正对着冒烟的平底锅发愣。
"快关火！"陈默冲过去按下开关，锅里的煎蛋己经变成了焦黑色块状物。
李蕴转过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上。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清晰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我想...给你做早餐。"
陈默愣住了。这是一个月来，他第一次听到李蕴说出一句完整的中文。虽然发音生硬，语序也有些混乱，但每个字都准确可辨。
"你会说话了？"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句话有多蠢。
李蕴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放下锅铲，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指着厨房里的物品一一念出名称："锅、火、鸡蛋、盐..."每念一个词，她的嘴角就上扬一分，最后定格成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学习，很多。"
陈默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摊着几本儿童识字书和写满歪歪扭扭汉字的练习本，旁边还放着那台他给李蕴学汉语用的旧平板，屏幕上暂停着拼音教学视频。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他拿起练习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重复书写的简单汉字，有些页边角己经卷起，显然被翻看过无数次。
"晚上，你睡觉后。"李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我...用你的电脑，可以吗？"
陈默突然想起这几周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总能看到客厅里亮着微弱的灯光。他原以为李蕴只是睡不着在看电视，没想到她竟然在偷偷学习语言。
"当然可以。"他清了清嗓子，把焦黑的煎蛋倒进垃圾桶，"不过下次想用厨房，记得叫醒我。"
李蕴摇摇头，固执地又打了一个鸡蛋在碗里："现在，我来教你。"她把"教"说成了"叫"，但动作却异常坚定。
陈默看着她笨拙却认真的样子，没再阻拦。他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个唐朝来的大小姐与现代化厨具搏斗，阳光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李蕴不再只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落难者，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早餐最终以半生不熟的煎蛋和烤焦的面包告终，但陈默吃得很香。
"今天要不要去店里看看？"吃完早餐，陈默提议道。自从收留李蕴后，他的"拾古斋"己经歇业三周了。
李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她跑回房间，片刻后换上了陈默上周给她买的淡青色连衣裙——这是她唯一肯穿的现代服装，因为"形似襦裙"。
初夏的街道上行人不多。李蕴跟在陈默身后半步，好奇地打量着西周。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她突然拽了拽陈默的袖子。
"那个，"她指着招牌上的草莓图案，"我想...尝试。"
陈默笑着给她买了杯少糖的草莓奶盖。李蕴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眼睛顿时睁得溜圆："好甜！比宫...比我们那儿的蜜水还甜。"她及时改口的样子让陈默心头一紧——即使语言通了，她依然不敢提及自己的过去。
"拾古斋"位于一条老巷子里，是陈默用父母给的创业基金盘下的小店面。推开门时，积灰被阳光照得纷纷扬扬。李蕴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随即被满架子的仿古工艺品吸引了目光。
"这些..."她拿起一个青瓷花瓶，指尖轻轻抚过釉面，"是赝品。"
陈默尴尬地挠头："真品我可买不起。"
李蕴没有嘲笑他，反而饶有兴趣地检视着店里的每一件商品，不时指出年代或工艺上的错误。陈默赶紧拿出笔记本记录，这些细节知识是任何一本鉴宝书上都找不到的。
"你可以当我的顾问。"他半开玩笑地说。
李蕴正想回答，突然被柜台角落里一个小木盒吸引了注意力。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生锈的铜镜残片。
"这是..."她的手指刚碰到镜面，腰间悬挂的凤纹玉佩突然闪过一丝微弱的青光。陈默没注意到这异象，但李蕴猛地缩回手，脸色煞白。
"怎么了？"陈默关切地问。
"没什么。"李蕴强作镇定，把玉佩藏进裙褶里，"只是...想起一些事。"
当晚，雷雨交加。陈默被一声尖叫惊醒。他冲进客房，发现李蕴蜷缩在床角，浑身发抖。
"做噩梦了？"他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下，李蕴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梦见...阿爷和阿娘..."她的声音哽咽，"他们在火里...叫我快跑..."
陈默在床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李蕴突然扑进他怀里，泪水浸透了他的睡衣。他僵了片刻，慢慢环抱住她单薄的肩膀。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他轻声问。
窗外的雨声渐大，李蕴断断续续的叙述夹杂着雷鸣。她说到家族的显赫，说到突如其来的政治构陷，说到老管家拼死送她出城...说到最后坠崖时的那道白光。陈默静静听着，只在关键处问几个问题。
"所以你不知道怎么来到现代的？"
李蕴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着玉佩："只有这个...是阿娘最后给我的。"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泪痕斑斑的脸。陈默鬼使神差地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时，两人都愣住了。
雨声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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