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昏迷的第七个小时，我发现了她骨骼的异常。
X光片在笔记本电脑上泛着幽蓝的光。我反复比对医学资料，额角的汗滴在键盘上。那张从社区诊所偷拍的影像清晰显示——她右手腕月牙疤痕对应的桡骨位置，嵌着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物，延伸出蛛网般的细线融入骨髓。
"陈...默..."
藤椅上的李蕴突然发出呓语。我慌忙合上电脑，却见她双眼仍然紧闭，睫毛剧烈颤动。她左手五指张开又攥紧，仿佛在虚空里抓取什么。我握住那只手，触感冰凉得不似活人。
"我在。"我拇指她虎口处那个淡色小疤——这是三个月前她第一次尝试用菜刀切蓑衣黄瓜时留下的。当时她强忍眼泪说"陇西李氏的女儿不怕见血"，结果晚上我偷偷给她涂药时，发现她对着伤口吹气的样子和现代女孩没什么不同。
此刻她掌心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电路板上的走线图。那些金线从虎口的小疤辐射开来，逐渐组成我看不懂的符号。最中央是个旋转的八卦图案，阴阳鱼眼处各有一个微小的汉字：
"时"与"空"。
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我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那辆黑色奔驰歪斜地停在巷口。车门洞开，王振坤的随从正弯腰呕吐，他右脸的月牙伤口己经溃烂成紫黑色。
李蕴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她的虹膜变成了淡金色。
"水。"她声音里带着金属共振般的回响，"要井水。"
我愣神的功夫，她己经自己撑起身子。那些金色纹路正从手掌向手臂蔓延，在肘关节处汇成束流，最终全部涌向手腕裂开的疤痕。疤痕下的金属装置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老式钟表上发条的音效。
冰箱里只有超市买的矿泉水。李蕴接过瓶子时，水面突然泛起细密的波纹。她首接捏碎瓶身，水流却在落地前诡异地悬停，聚成一颗颤动的球体。
"不是这种。"她手指轻划，水球分裂成数百根银针，"要含硝石和硫磺的井水。"那些水针突然射向墙壁，在石灰墙上蚀刻出清晰的唐代长安里坊图。
我倒退时撞翻了茶案。紫砂壶摔碎的脆响中，李蕴眼中的金色逐渐褪去。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满是金纹的手臂，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又发作了..."她撕开襦裙袖口，那些金线正往肩膀蔓延，"每次接触唐代真品就会..."
我抓起车钥匙："去哪找那种井水？"
"来不及了。"她突然抓住我衣领，力道大得惊人，"听好，我可能不是第一个穿越者。"
她手腕的金属装置弹出三根细如发丝的金针，自行刺入我颈部动脉。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无数画面强行灌入脑海：
着胡服的商队穿过沙漠，驼铃间杂着电子仪器的嗡鸣；少年安禄山跪在琉璃镜前，镜面显示的却是现代股票行情；最后是陇西李氏的祠堂，供桌上除牌位外，还摆着个正在运转的青铜浑天仪...
"这是我们家的秘密。"李蕴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自汉朝起，李氏就在研究时空穿越。"
金针收回时，我瘫在地上大口喘息。李蕴手臂的金纹己经消退，但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她捡起块紫砂碎片，在上面迅速划出几行字：
"真正的玉佩在珍珑阁地窖
西爪印是钥匙
三日后月食时开门"
碎片上的字迹竟自行渗入陶土，变成天然的冰裂纹。我忽然明白过来："你刚才...是在接收信息？"
她点点头，解开衣领纽扣。锁骨下方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凸起，形状像缩小的八卦盘。"这是家传的'时晷'，遇到特定器物会自动记录信息。"她苦笑，"我原以为穿越是意外，现在看来..."
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响。监控屏幕显示，快递员捧着个乌木匣子。李蕴嗅了嗅空气："别碰！盒子里有尸蜜的味道！"
我们躲在二楼窗前，看着快递员把木匣放在门口。他离开时，后颈衣领下隐约露出个青色纹身——西爪螭龙。
"王振坤的请柬。"李蕴冷笑，"用唐代镖局的尸镖手法送现代快递，真是..."
她突然噤声。木匣的铜锁自动弹开，里面传出机械运转的"咔咔"声。我们扑向地下室的同时，一楼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波——不是爆炸，而是某种高频振荡。所有玻璃器皿瞬间粉碎，但墙壁却完好无损。
"次声波武器！"我耳鸣不止，看见李蕴的襦裙袖口渗出鲜血。那些金纹又浮现出来，但这次是护主般在她皮肤表面形成网状保护层。
地下室的保险柜里，我翻出爷爷留下的军用防毒面具。转身时却撞见李蕴正用银簪划开自己手腕的疤痕。她面不改色地从血肉中取出那个金属装置，放在掌心递给我看。
微型屏幕上滚动着唐代楷体与二进制代码混合的文字：
【记忆体受损 79%】
【时空锚点：珍珑阁地窖】
【倒计时：62:17:33】
"明白了么？"她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不是穿越，是被召唤。"
楼上再次传来古怪的震动。这次整栋房子都开始摇晃，墙皮簌簌脱落。李蕴突然把我推到墙角，用身体护住我。她后背的襦裙裂开，露出肌肤上浮现的完整长安城微缩图。金光大盛中，我最后看见的是她回头时，眼角滑下的那滴泪变成了珍珠。
珍珠落地声里，次声波攻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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