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斜斜地照进客厅，陈默站在厨房里，盯着咕嘟冒泡的白粥发呆。锅铲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笨拙，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昨晚居委会张阿姨临走时那句"小两口好好过日子"还在耳边回响，让他耳根发烫。
"陈公子..."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他手一抖，锅铲当啷掉在地上。转身看见李蕴站在厨房门口，身上还穿着那件素白中衣，只是外面套了他的灰色针织开衫。宽大的衣服罩在她纤细的身子上，衣摆几乎垂到膝盖，袖口卷了好几道才露出白皙的手腕。她头发松松挽着，几缕青丝垂在颈侧，晨光里像镀了层金边。
"您、您怎么起来了？"陈默慌忙捡起锅铲，"我煮了粥，马上就好。"
李蕴微微蹙眉，目光扫过流理台上狼藉的菜叶和溅得到处都是的水渍。她轻叹一声，挽起过长的袖子："君子远庖厨，还是让妾身来吧。"
陈默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己经接过他手里的木勺。只见她手腕轻转，粥汤在勺下划出优美的弧线，米香顿时浓郁起来。她舀起一勺，低头轻嗅，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
"水多米少，火候太过。"她摇摇头，从橱柜里找出一个小瓷碗，熟练地淘了把米，"《齐民要术》有云：'炊米为粥，必待汤沸而后下米'。陈公子且看——"
她将新米倒入沸水，米粒如珠玉般在锅中翻滚。陈默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煮粥，分明是艺术表演。
"李小姐在家经常下厨？"
"陇西李氏的女儿，六岁习《食经》，十岁掌家宴。"她嘴角微扬，露出一丝骄傲，"族中三百仆役的月例开支，皆需妾身过目。"说着神色又黯淡下来，搅粥的手顿了顿，"只是不知如今..."
陈默见她眼圈微红，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张阿姨说今天要来送新的户口本。"他挠挠头，"就是...咱们的结婚证明。"
咣当一声，木勺砸在锅沿。李蕴猛地抬头，脸颊瞬间飞红："荒唐！未纳采问名，未告庙见祖，怎可..."她突然噤声，想起自己己非在长安。咬着唇半晌，才低声道："陈公子当真要与妾身...假凤虚凰？"
厨房突然安静得只剩粥汤咕嘟声。陈默盯着她发间微微摇晃的银簪，那上面嵌着的珍珠沾了晨光，晃得他心慌。昨晚张阿姨提议用"夫妻"身份解决李蕴的黑户问题时，他只当是权宜之计。可现在看着她泛红的耳垂，他突然结巴起来："就、就是走个形式..."
"妾身明白。"李蕴突然正色，挺首腰背，"《礼记》有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如今非常之时..."她深吸一口气，竟朝他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暂借郎君名讳，他日定当..."
"别别别！"陈默慌得差点打翻粥锅，"咱们现代不兴这个！"看着她僵在半空的姿势，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虚扶了一下，"就当是...合租室友？"
"合...租？"李蕴困惑地眨眨眼。这个动作让她突然鲜活起来，像古画里走出的仕女突然有了生气。
叮咚——门铃响了。
两人同时僵住。陈默咽了口唾沫："可能是张阿姨..."
李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冰凉："若有人问起..."她声音发颤，"妾身该如何称呼..."
"就叫...老公？"陈默说完就想咬舌自尽。
李蕴的脸瞬间红得要滴血，连脖子都染上绯色。她松开手倒退两步，差点撞到冰箱："绝无可能！"声音都变了调，"《女诫》曰..."
门铃又响。陈默急中生智："那...叫默默？我爸妈都这么叫。"
"默...默。"她轻轻念了一遍，突然抿嘴笑了，颊边现出浅浅的梨涡，"倒像唤狸奴。"
陈默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
开门后，张阿姨抱着个文件袋风风火火闯进来："小陈啊，材料都办妥了！"她瞄见厨房里的李蕴，眼睛一亮，"哎哟，小夫妻起这么早做饭呢？"
李蕴手里的木勺又掉了。陈默一个箭步挡在她前面："张阿姨吃过了吗？要不..."
"吃过了吃过了！"张阿姨笑眯眯地掏出本红册子，"这是临时结婚证，正式的得等公示期。小李的暂住证也好了。"她压低声音，"可算把上次派出所的备案销了。"
陈默接过红本子，烫手似的差点没拿住。上面并排印着他和李蕴的名字，还p了张合照——是上周在小区门口被偷拍的，李蕴正仰头看樱花，他站在半步后举着外套想给她挡风。
"对了，"张阿姨突然严肃起来，"片警小赵说最近有文物贩子在咱片区转悠。小李不是会鉴宝吗？可得当心。"
李蕴闻言猛地抬头，脸色煞白。陈默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挡住她发抖的手："她就是业余爱好..."
送走张阿姨，陈默回头看见李蕴抱着红本子发愣，晨光里侧脸如玉雕般精致。她轻抚纸页上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喃喃道："在长安...这样的婚书要洒金粉，熏沉香..."
陈默正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起。林晓薇的大嗓门穿透听筒："陈默！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朋友圈都炸了！"
他这才想起张阿姨刚拍了红本子发居委会群。电话那头还在嚷嚷："新娘子是不是那个总来店里看古书的姑娘？行啊你..."
李蕴好奇地凑近手机，发丝扫过陈默手背，痒痒的。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着粥米的甜香，突然觉得这样的早晨，似乎也不错。
——如果忽略她下一秒的惊叫："此物竟能传音？！"她指着手机，杏眼圆睁，"莫非是...顺风耳？"
陈默看着撒了一地的粥，突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恐怕会比想象中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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