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光影落在路晟的脸上，明暗交替，像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
他能感觉到身侧俞之琅的呼吸，轻浅、温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像羽毛一样，一下下搔刮着他的神经。
她似乎真的被电影吸引了，看得格外投入。当赫本剪掉长发，露出俏皮的短发时，她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赞叹。
路晟的心，莫名地软了一块。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警惕了。
她只是个在俞家不受待见、被推出来当棋子的可怜女孩。她所做的一切，或许都只是为了自保，为了活下去。
对一块手表的好奇，也许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是路家的浑水，太深太黑，让他习惯了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所有人。
“想喝点什么吗？”路晟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歉意和补偿心理。
俞之琅像是从电影里惊醒，转过头，黑白的光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像是落入了星子。
“嗯？”她眨了眨眼，带着一点刚回过神的迷茫，“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路晟起身，走向酒柜，“红酒？还是威士忌？”
“威士忌吧。”俞之琅的声音轻快起来，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我想尝尝你珍藏的，可以吗？”
她用最天真的语气，提出了最危险的要求。
路晟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收藏的那些单一麦芽威士忌，年份高，酒精度也高，不是普通女孩会喜欢的。
但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无法拒绝。
或许，让她喝醉，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暂时的解脱。
他取出一瓶格兰菲迪，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瓶中晃动，折射出迷离的光。
“这瓶怎么样？”
“好漂亮。”俞之琅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他倒酒时，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
表带贴合着他的腕骨，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看似温和，实则坚不可摧。
但是，再坚固的堡垒，也有被攻破的方法。
尤其是从内部。
路晟将两只盛着冰球和威士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冰块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敬罗马。”他举起杯。
“敬假日。”俞之琅微笑着回应，与他轻轻碰杯。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西肢百骸。
俞之琅的脸上浮起一抹自然的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她像是有些不胜酒力，身体微微晃了晃，很自然地靠在了路晟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拉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安全的距离。
她的头发蹭过他的手臂，痒痒的。
路晟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的香气，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而是一种……很干净、很清冽的植物气息。像雨后初晴的栀子花。
他喉结滚动，也跟着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电影里，赫本和派克在西班牙广场吃着冰淇淋，笑得无忧无虑。
“真好啊。”俞之琅忽然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如果也能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一天，就好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路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知道她的处境。
俞家大小姐，听起来风光，实际上不过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她的父亲俞振宏，更是将她当成一件可以随时交易的货物。
“会的。”路晟承诺道，声音低沉而有力，“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俞之琅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路晟的心彻底乱了。
他伸出手，犹豫了片刻，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拍抚着。
“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安慰，换来的却是她更剧烈的颤抖。
俞之琅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和防备的小脸，此刻写满了无助和惊惶，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蝴蝶，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路晟，”她哽咽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回俞家，我不想嫁给沈玠云那个疯子！我求求你……”
她的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肤。
那块百达翡丽，冰冷地硌在她的掌心。
路晟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震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俞之琅。
他印象里的她，总是冷静的，聪明的，像一只优雅而警惕的猫，即使身处险境，也绝不露出一丝狼狈。
可现在，她所有的伪装都碎了。
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绝望。
原来，她也会怕。
原来，沈玠云对她来说，是这么可怕的存在。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瞬间席卷了路晟的理智。
“好，我不让你回去，我保护你。”他将她揽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之琅，别怕，我在这里。”
怀里的人，身体依旧在发抖。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他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她的声音破碎而模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路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不断地安抚她，亲吻她的头发，一遍遍地向她保证。
他甚至觉得，只要能让她停止哭泣，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没有注意到，埋在他怀里的那张脸上，泪痕交错之间，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精准的弧度。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尤其是，当这眼泪为一个男人而流时。
俞之琅很清楚，对付路晟这样内心存有良知和挣扎的男人，示弱，远比强硬更有效。
她要的，不是一时的庇护。
她要的，是瓦解他全部的防线。
酒意上涌，情绪失控，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哭声渐渐平息，俞之琅在他怀里，像个疲惫的孩子，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似乎是睡着了。
路晟低头看着她。
泪水洗过的脸颊，干净得像一块白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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