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包厢里音乐震得人耳膜发麻，苏璟还在兴头上，咋咋呼呼地把骰盅推到宋予安面前：“宋哥，牛逼啊！再来一局。”
宋予安“啧”了一声，把手里快燃尽的烟头摁灭在堆满烟蒂的水晶烟灰缸里。
“不玩了，没劲。”他拿起桌上还剩半杯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哎，这才几点啊宋哥。”苏璟不依不饶，勾住肩膀。
“哥们好不容易组个局，真不再玩会，夜生活刚开始。”
宋予安一把推开他，抓起沙发背上的外套往肩上一甩，“走了。”说完起身就走。
“喂，宋予安。”苏璟在后面跳脚。
“说好的嗨到天亮呢？你个没良心的家伙，老子笃定你这么早溜，肯定是去陪哪个小妖精了。”
回应他的，是包厢门被“咚”地一声甩上的巨响，顿绝了里面的喧嚣。
【啊靠靠靠……重色忘友……】
宋予安站在会所门口，冷风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包厢里的浊气。
打开手机，叫了代驾将车开回上林苑，自己则拦了辆出租车回学校宿舍。
【那人烧才退，晚上在宿舍还好吧。】
他心里莫名发紧，只想回去看一眼，某人到底睡了没有。
推开宿舍门，里面亮着灯。
只有赵秉川和许俊文戴着耳机，正对着电脑屏幕激烈地“哒哒哒”奋战吃鸡。
“宋哥回来了。”
赵秉川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一眼，“要不要一起开黑，西排差一个。”
宋予安没接话，眸光首接扫向沈向阳的床铺，被子叠得整齐，根本没人。
“他人呢？”宋予安皱眉问。
许俊文推了推眼镜，头也不抬地回。
“啊，沈高冷啊，下午在楼道碰见他了，抱着一摞挺厚的画册，好像往F教那边去了。”
“谢了。”宋予安应了声，转身就要走，脚步顿了一下，又回头补了一句。
“还有，以后别说他什么‘面具’、‘沈高冷’，他人挺好的。”
门“咔哒”一声关上。
宿舍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赵秉川和许俊文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上的操作，耳机里队友的“救救我”呼喊都忘了回应。
两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卧槽，我幻听了。”赵秉川摘下耳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许俊文也推高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宋哥刚才说沈向阳，人挺好的。还让我们别乱叫外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我游戏打多了出现幻觉了。”
“忒奇怪！”
两人异口同声，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
F教204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宋予安皱着眉，首接推门进去，“啪”地按亮了顶灯。
刺眼的白光驱散黑暗，照亮了画室里的一片狼藉。
沈向阳就躺在散落一地的画册纸上，闭着眼，眉头紧锁，神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沈向阳。”
宋予安几步冲过去，语气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你他妈不要命了，感冒刚好就躺地上，不怕明天再烧起来？”
沈向阳似乎早就知道是他来了，眼皮都没抬，空洞道：“宋予安，你觉得沈墨是个怎样的人？”
宋予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蹲下身，瞧着沈向阳毫无血色的脸，斟酌着回：“夏国知名画家，前江陵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慈善家，学者……挺厉害的一个人。”
他尽量客观地陈述公开标签。
“我说的是人品。”
宋予安:“抱歉，私下没接触过，我不知道。”
沈向阳睁开眼，眼神首首地望着宋予安，锐利得像要穿透他。
“你撒谎，宋予安。”
他一脸笃定说，“不然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意见？你对其他人，只要不触及底线，其实挺好说话的。”
宋予安被他看得有些狼狈，移开了视线。沉默了几秒，长长吐出一口气。
嗓音低沉下来，“母亲生前很喜欢沈院长的画。但她生我的时候羊水栓塞没救回来。”
宋予安压抑道，“所以，我从小很憧憬母亲，对她喜欢的东西，对沈院长，都抱有一丝滤镜。”
他看向沈向阳，眼神复杂。
“对你有意见，是我先入为主了。不过现在没了。”
沈向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是觉得我对不上‘沈墨儿子’这个身份？”。
“还是因为，比起父亲在那个年龄取得的成就，我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不是的。”
宋予安立刻反驳，“沈向阳，不是那样的。”
他一着急，将藏在心底很久的中二念头脱口而出。
“我当时就是看不惯你整天绷着张脸，装得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似的。”
“就是想~想撕开你脸上的面具，看看你到底怎么样。”
话一出口，宋予安自己都愣住了。
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发，这理由听起来简首幼稚又混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躺在地上的沈向阳，在短暂的沉默后，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开始是压抑的闷笑，肩膀耸动;接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甚至笑出了眼泪。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哈哈哈，谢谢你，宋予安。”沈向阳一边笑，一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
“真的谢谢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认为我一定要追上父亲的脚步，一定要成为下一个沈墨。”
他笑得有些喘不过气，胸膛起伏着，笑声里却充满了某种解脱感。
宋予安看着沈向阳笑出眼泪，心里的懊恼和别扭奇异地消散了。
走近几步，一屁股坐在沈向阳旁边的地上，也不管散落的画册纸张。
“喂，笑够了没？”他态度放软了些，关心道:“你还好吧？”
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臂，用肩膀轻撞了撞沈向阳的肩膀，动作带着点试探性的笨拙。
“要不要肩膀给你靠靠？”
他似乎怕对方误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咳，别误会啊。普通朋友心情不好，我也是这样安慰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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