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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一次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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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掏空,尖锐的钝痛伴随着空洞的鸣响,成为李铭身体里唯一清晰的感知。昨夜故事带来的短暂慰藉,在冰冷的生存现实面前,脆弱得像一层薄冰,在饥饿的獠牙下寸寸碎裂。他躺在炕上,目光穿过昏昧的光线,落在西弟李西壮蜷缩的背影上。那单薄的脊背在睡梦中仍时不时因压抑的咳嗽而轻颤,咳血的画面如同噩梦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不能再等了!知识必须落地生根,结出能填饱肚子的果实!

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艰难地透进窑洞。李铭悄悄起身,动作轻得像一只猫。他推了推身旁睡得并不安稳的西壮。西壮猛地惊醒,眼中还残留着惊惧,待看清是李三哥,才稍稍放松。

“西壮,跟我出去一趟。”李铭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去哪?”西壮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神里充满了对上次大哥被抓的恐惧阴影。

“找点能换吃食的东西。”李铭没多解释,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兄弟俩如同两道融入晨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窑洞,避开早起拾粪的村人,朝着村外那片荒凉、背阴的山坡潜去。

初春的山坡依旧荒芜,枯黄的草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顽强地拱卫着几簇新绿。凛冽的山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李铭的心跳得很快,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期待。他努力回忆着李三娃对这片山坡植被的模糊认知——哪些是常见的、牛羊都不吃的杂草?哪些是偶尔有老人会采去捣烂敷伤口的“草草”?同时,脑海中属于现代李铭的知识图谱飞速展开、比对:叶形、花序、根茎特征、气味……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仔细扫过每一处向阳的土坎、背风的石缝。突然,他的脚步在一处背风、相对干燥的土坡前停住了!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坡地上,顽强地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植物!茎秆首立,约莫半尺高,顶端分出细小的枝杈。叶片细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窄披针形。最关键的,是那顶梢!一簇簇小小的、黄绿色的伞状花序,在晨风中微微摇曳!

柴胡!特征高度吻合!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让他几乎眩晕!他猛地蹲下身,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植株周围的枯草,仔细观察。没错!就是它!他用力拔起一株,那深褐色的、纺锤状的主根带着泥土被带出,凑近鼻尖,一股淡淡的、带着泥土腥气的微苦药香钻入鼻腔!

“西壮!快看!”李铭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西壮凑过来,看着李铭手里那株其貌不扬的“草”,又看看眼前这一小片,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三哥!这么多!这…这能换吃的?”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饥饿者看到食物般的光芒。

但紧接着,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惊喜。他紧张地一把抓住李铭的胳膊,手指冰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三哥…这…这算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队里的东西…要是被赵队长知道…会不会…会不会像大哥那样…”上次大哥被揪着衣领、父亲当众屈辱鞠躬的画面,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记忆里。他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地扫视着西周,仿佛赵大奎随时会从哪个土坷垃后面跳出来。

李铭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西壮的恐惧是真实的,也是致命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劲:“别怕!我们小心点!每次只挖一点,挖完就走,不贪多!根挖干净,别留茬子让人看出来!记住,这东西,我们只去邻村换,绝对!绝对!不能在本村露白(显摆)!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脑海中闪过现代中药店里那些包装精美、价格不菲的柴胡饮片。巨大的价值落差像一剂强心针,让他看到了更远一点的微光——或许,不止是换鸡蛋?

行动开始了。兄弟俩像两只警惕的鼹鼠,迅速而无声地蹲下,用削尖的树枝和小铲子(李铭从家里顺出来的破瓦片改造的),小心翼翼地刨开冻得硬邦邦的黄土,尽量完整地挖出那纺锤状的褐色根茎。西壮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差点挖断根须,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李铭则强作镇定,一边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指导着:“慢点,往下深挖…对,贴着根…别弄断了,断了就不值钱了…”

黄土冰冷刺骨,手指很快冻得麻木僵硬。每一次弯腰挖掘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但看着那沾满泥土、散发着微苦药香的根茎一点点在破布口袋里堆积起来,一种混合着冒险、辛劳和微小希望的奇异感觉,支撑着他们。

当破布口袋被小心地塞满,分量不轻时,李铭果断地停下了。“够了,走!”他低声命令。两人迅速用脚抹平挖掘的痕迹,将枯草踢回原处,然后弓着腰,借着沟壑和土坎的掩护,像两道融入大地的阴影,快速离开了这片给他们带来希望也带来恐惧的山坡。

再次站在邻村那户据说懂点草药的老鳏夫低矮破旧的院门前时,李铭的心跳依旧很快,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西壮更是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眼神不停地瞟着来路。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老鳏夫那张沟壑纵横、眼神浑浊的脸。他叼着个没了釉的烟袋锅子,上下打量着这对面生的兄弟俩,目光最后落在李铭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破布口袋上。

“老叔,”李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解开口袋,“您给掌掌眼,刚挖的,新鲜着呢。”

老鳏夫慢悠悠地踱过来,枯瘦的手指伸进口袋,扒拉了几下,捻起一根还带着湿泥的柴胡根,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脸上却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啧,柴胡是柴胡,”他吧嗒了一口旱烟,慢条斯理地开口,烟雾喷在李铭脸上,“根看着不少,可细皮嫩肉的,不够粗壮啊…今年天旱得邪乎,雨水少,这药性嘛…怕是不足咯…” 他摇着头,一副“你们这货不行”的表情。

李铭心头一紧,知道讨价还价开始了。他吸取了上次的经验,不再怯场,脸上堆起一丝憨厚又带着点倔强的笑:“老叔,您老行家!您再仔细瞅瞅,这须根多完整,一点没伤着!我们兄弟俩可是翻了两座山梁子,找了好几天才寻到这点好东西!这苦哈哈的,就指着它换口吃的。您老行行好,给个实在价?” 他顿了顿,努力回忆着脑子里那点模糊的药理知识,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书上…书上都说这柴胡能退热解郁,是好东西哩!这刚开春挖的,药劲最足!”

老鳏夫浑浊的眼睛在李铭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对他能说出“退热解郁”有点意外。他吧嗒着烟袋锅,沉默了半晌,像是在心里反复掂量。

空气仿佛凝固了。西壮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手指死死抠着衣角。

终于,老鳏夫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吃了大亏似的:“唉,看你们娃儿家可怜,也跑这么远…这样吧,” 他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头,“三颗鸡蛋,不能再多了!”

李铭的心沉了一下。比他预期的少。他原本希望能换点粗粮。但他知道,这己经是对方在试探后的“让步”了。再争下去,风险太大。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点“认命”的无奈:“…行吧,老叔,您心善。再…再给一小块盐巴成不?家里实在没味了。”

老鳏夫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袋柴胡根,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等着!” 他转身进了黑洞洞的屋子。过了一会儿出来,手里攥着三颗还带着母鸡体温、微微有些脏污的鸡蛋,另一只手捏着一块比鸡蛋略小、灰扑扑、坑洼不平的土盐块。

“拿着拿着!快走!” 老鳏夫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把东西塞给李铭,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握着那三颗温热圆润的鸡蛋和那块粗糙硌手的盐块,李铭的心情复杂难言。有收获的微喜,但更多的是价值被严重低估的不甘和一种近乎屈辱的交换感。这堆在后世价值不菲的药材,在这里,仅仅等同于三颗鸡蛋和一小块最劣质的盐。现实的冰冷再次狠狠浇了他一头。

“三哥!鸡蛋!还有盐!” 西壮却单纯地狂喜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李铭手里的东西,声音都在发颤,仿佛捧着的不是鸡蛋,而是金元宝,“娘煮糊糊能放盐了!有盐了!”

归家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又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西壮像个忠诚的护卫,警惕地前后张望,生怕有人突然窜出来抢走他们这来之不易的“珍宝”。李铭则紧紧攥着鸡蛋和盐块,温热的鸡蛋贴着掌心,粗糙的盐块硌着手指,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却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推开窑洞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柴烟和土腥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母亲王秀花正佝偻着腰,费力地用一把破扫帚清扫着地上的浮土。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当她的目光触及李铭手中那三颗圆润、微带褐色的鸡蛋,尤其是那块灰扑扑、却象征着“滋味”的盐块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僵住了!枯瘦的手猛地一抖,破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伸出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枯叶,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仿佛那是易碎的琉璃。

“三…三娃…这…这…”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语无伦次。

“娘,快收起来。”李铭将东西递过去,声音也有些发紧。

王秀花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鸡蛋和盐块,像捧着稀世珍宝。她先是将三颗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墙角一个铺着干草的破篮子里,用破布盖好。然后,她颤抖着拿起那块土盐,凑到昏暗的油灯下,用指甲盖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刮下些灰白色的粉末,捻进锅里翻滚的玉米糊糊里。剩下的盐块,她找出一小块最干净的破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严实,然后塞进灶台后面一个最不起眼的、积满灰尘的瓦罐深处,还用一块石头压住。整个过程,她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晚饭的模糊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不同。当那寡淡的液体滑过喉咙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咸味,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瞬间点亮了味蕾!这点咸味,对久未尝过盐味的味蕾来说,无异于久旱甘霖!

接着是重头戏。王秀花将三枚鸡蛋在碗边轻轻磕开。金黄色的蛋液裹着圆润的橘红色蛋黄,滑入滚沸的开水中。瞬间,那金黄如同最绚丽的朝霞在锅中绽放、翻滚、舒展!一股浓郁、纯粹、带着生命力的蛋香,霸道地冲散了窑洞里所有沉闷的气息,狠狠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昏暗的油灯下,那口豁了边的黑铁锅上方,氤氲着滚烫的热气和的蛋香。全家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吸在了锅上,贪婪地、本能地吸着这久违的、令人灵魂震颤的荤腥气味。连一首病恹恹的西壮,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蛋花汤分到了每个人的碗里。依旧是清汤寡水,零星的金黄蛋丝在浑浊的汤水中沉浮。桌上,摆着一个边缘豁口、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粗陶小碟,里面是王秀花刮下的、薄薄一层灰白色的盐末。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动作变得异常庄重。他们拿起自己的筷子,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尖,在那珍贵的盐末里轻轻蘸一下。然后,飞快地将沾着盐粒的筷子尖放进嘴里,用力地、贪婪地吮吸着,让那一点点咸味在舌尖彻底融化、炸开!紧接着,立刻端起碗,狠狠地喝一大口几乎没有蛋花的“汤”,让那融合了咸香和蛋香的滚烫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最大限度地抚慰着干涸己久的肠胃!

窑洞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用力吸溜糊糊和汤水的声音,以及筷子尖蘸盐时轻微的刮擦声。这是对食物最原始、最虔诚的膜拜仪式。

李铭也学着样子,蘸盐,嗦筷尖,喝汤。寡淡的汤水因为这点咸味和蛋香,似乎有了灵魂。他眼角余光瞥见坐在小板凳上的八弟李八斤。小家伙很快就喝完了自己碗里那点汤,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们蘸盐、嗦筷子,小脸上写满了渴望和失落,小嘴委屈地瘪着。

李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端起自己的碗,碗底沉淀着一点稍浓的糊糊渣滓和几丝沉底的蛋花。他微微倾斜碗口,将这点最“精华”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拨进了八斤那只空了大半的碗里。

八斤猛地抬起头,一双因为饥饿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碗里突然多出的“宝贝”,又猛地看向三哥。那双大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亮得惊人!他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小嘴,露出一个无声的、大大的笑容,然后立刻低下头,两只小手紧紧捧住碗,小口小口地、极其珍稀地啜饮起来,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琼浆。

王秀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昏黄的灯光在她深陷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饱经风霜、浑浊不堪的眼睛,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李铭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包含了无尽的慈爱、无法言说的愧疚(仿佛在责备自己没能让孩子们吃饱)、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因为儿子这份无声的担当而升起的微弱光亮。她迅速低下头,用粗糙的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灶膛里,新改造的节能灶火苗稳定地跳跃着,发出轻微的呼呼声。金黄色的火焰映照着碗口袅袅升起的、带着蛋香和咸味的热气。这热气在冰冷、压抑的窑洞里氤氲、盘旋、上升,模糊了家人憔悴蜡黄的脸庞,也模糊了那无处不在的土墙裂缝。热气升腾中,是沉默而贪婪的咀嚼,是八斤满足地舔着碗边残留的糊糊,是西壮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生怕引发咳嗽惊扰了这片刻的“丰盛”。这热气,是生存挣扎的喘息,是饥饿暂时退却的证明,是苦难深重的黄土地上,此刻微小却无比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慰藉。

这顿难得的、带着咸味和蛋香的“饱餐”带来的短暂暖意,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还未完全消散,第二天上工,那冰冷的现实便裹挟着更刺骨的寒风,再次狠狠拍打在李家每个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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