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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半珏示君・试探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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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秦王府庭院,静谧得只剩下晚风拂过残荷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踩在青石板小径上几不可闻的足音。琉璃宫灯的光晕被远远抛在听荷轩后,只有廊下间隔悬挂的素纱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如同跳动的、不安的心绪。

萧承煜走在前方,玄青的氅衣在朦胧光影中勾勒出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轮廓。他步履不快,显然在刻意控制着肋下伤处牵扯带来的不适,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苏挽月落后半步,月白的裙裾在夜风中轻拂,目光落在前方那个沉默的背影上。他没有说去哪里,她也没有问,一种奇异的、源于数次生死边缘并肩而生的信任,让她只是安静地跟随。

穿过几重月洞门,绕过假山叠石,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更为幽静的院落,院中并无花木,唯有一株虬枝盘结的老梅树傲然挺立,树下是一方打磨光滑的青石棋枰,两侧设着石凳。院落深处,一栋两层小楼静静矗立,飞檐斗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古朴厚重。小楼的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以铁画银钩的笔法刻着三个字——藏锋阁。

此处,便是萧承煜在王府中真正的核心之地,是他存放最机密军情、卷宗和进行最隐秘谋划的所在。平素除长风、流云等绝对心腹外,无人可入。

藏锋阁一层是宽阔的书房,与听荷轩的清雅不同,此处陈设简朴至极,甚至带着几分军帐的肃杀。巨大的沙盘占据中央,山川河流城池俱备;靠墙是顶天立地的乌木书架,塞满了各类兵法典籍、舆图卷宗;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置于窗下,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唯有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雁鱼灯,灯焰静静燃烧,散发出稳定而略显清冷的光。

“坐。”萧承煜走到书案后,并未落座,而是示意苏挽月在案前一张圈椅坐下。他自己则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目光沉沉地扫过上面标注的关隘城池,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沙盘中一处险峻的山口——那里插着一面小小的黑色旗帜,代表着尚未肃清的危险。

苏挽月依言坐下,环顾西周。空气中有淡淡的墨香和更淡的、仿佛被时光浸透的陈旧纸张与皮革混合的气息。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和属于萧承煜的、内敛而锋锐的气质。她心中明了,带她来此,绝非看风景。

萧承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也似乎在权衡如何开口。藏锋阁内异常安静,只有青铜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交织。

终于,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苏挽月身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与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没有绕弯子,声音低沉,在寂静的书房中清晰地回荡:

“落鹰涧那枚玄铁碎片,断口残痕与双鱼令牌、与你那枚玉佩的核心玄纹,皆有关联。”他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鹰隼,“苏挽月,告诉本王,你手中那半块玉佩…究竟从何而来?”

来了!

苏挽月的心脏在胸腔中猛地一跳。她带玉佩入王府,本就是存了试探之心。落鹰涧碎片残痕的出现,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确认了玉佩与“双鱼钥”秘库、与萧承煜母妃血仇之间必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刻,在这象征着萧承煜最核心秘密的藏锋阁内,面对他如此首接的逼问,她知道,摊牌的时机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没有回避他审视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眼神清澈而坦荡。她缓缓抬起手,探入怀中(而非袖中),再伸出时,掌心静静地躺着一物。

那是一块约莫半个掌心大小、质地温润细腻、触手生温的玉佩。玉佩呈半圆状,显然是从完整之物上断裂下来。断裂的边缘光滑,非新痕,而是历经岁月沉淀的古旧断口。玉佩正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玄奥的纹路!那纹路如同某种古老图腾的核心部分,线条流畅而神秘,交织着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其核心处,一个微小却异常清晰的暗金色玄纹,在青铜灯光的映照下,流转着幽微而深邃的光芒!

这核心玄纹的形状与神韵,与双鱼青铜令牌核心处的玄纹,与落鹰涧玄铁碎片断口残留的暗金痕迹,如出一辙!仿佛同出一源!只是这块玉佩上的纹路更为内敛、精致,带着一种温润的灵性,与令牌的厚重古朴、碎片的冰冷诡异截然不同。

当这块玉佩暴露在藏锋阁空气与灯光下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奇异嗡鸣骤然响起!并非来自玉佩本身,而是来自…萧承煜腰间!

萧承煜的瞳孔在玉佩出现的刹那,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挺拔的身躯猛地一僵!脸上那惯常的冷硬与深沉瞬间破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深埋于记忆尘埃中被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所取代!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半块玉佩上,如同被磁石牢牢吸附!那温润的玉质,那繁复玄奥的纹路,尤其是那核心处流转着幽光的暗金色玄纹…这图案!这气息!如同沉睡在血脉深处的烙印被瞬间激活!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熟悉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伸手探向自己腰间悬挂的贴身玉佩!一把将其扯下,紧紧攥在手中!

苏挽月的目光也随之聚焦到他紧握的拳头上。

萧承煜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的,是另一块玉佩。

同样温润的玉质,同样历经岁月的包浆,同样呈半圆状,断口古旧光滑!

唯一不同的是其上的纹路——同样是繁复玄奥的线条,但其核心处,赫然雕刻着两条首尾相衔、姿态灵动、栩栩如生的鲤鱼!鲤鱼周身缠绕着波浪与水纹,而在双鱼环绕的核心,一个与苏挽月玉佩核心玄纹几乎完全一致、只是略大一圈、线条更为粗犷遒劲的暗金色玄纹,在灯光下闪烁着同样幽深的光芒!

双鱼珏!

另一半双鱼珏!

两块半珏,在灯光下静静躺在一只宽厚的手掌和一只纤细的手掌中。

断裂的痕迹,一个圆润光滑,一个棱角微现,却如同宿命般,在灯光下隐隐透出可以完美契合的轮廓!

最核心处,那一大一小、却同源同质的暗金色玄纹,此刻仿佛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幽光流转的速度似乎都同步了一瞬!

藏锋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青铜灯焰的噼啪声仿佛被无限放大。

空气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

只有那两块玉佩核心的玄纹,在无声地流转、呼应,诉说着跨越了漫长岁月与无数阴谋的秘密。

萧承煜的呼吸彻底凝滞!他死死盯着苏挽月掌心那半块玉佩,又猛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半珏,再抬头看向苏挽月那张同样写满震惊与恍然的脸庞!那张脸,在朦胧的灯光下,似乎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温柔而苍白的影子…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重叠!

“这…这是…”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失控的颤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城府,在这一刻被这宿命般的重逢彻底击碎!他猛地向前一步,肋下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浑然不顾,目光如同燃烧的烙铁,紧紧锁住苏挽月:

“告诉我!苏挽月!你这半块玉佩…究竟从何而来?!是谁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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