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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模糊记忆・童年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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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锋阁内,时间仿佛被那两块共鸣的半珏彻底冻结。青铜雁鱼灯焰的噼啪声,如同心跳在死寂中擂动。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带着陈旧卷宗与冰冷玄铁的气息,混合着此刻剧烈蒸腾的震惊与尘封记忆被骤然掀起的尘埃。

萧承煜的手掌,宽厚有力,惯于握剑执印,此刻却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他死死攥着自己那半块双鱼珏,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锁在苏挽月掌心那半块温润的玉佩上。两块断裂的玉,在昏黄的光线下,断裂的轮廓无声地诉说着它们本应是一体的宿命。最核心处,那一大一小、却同源同质的暗金玄纹,幽光流转,仿佛两只看不见的眼睛,穿透了漫长的岁月与重重迷雾,在此刻无声地对视。

“这…这不可能…” 萧承煜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茫然。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狂乱、困惑…种种激烈情绪在其中疯狂碰撞,几乎要将他素来坚不可摧的意志壁垒彻底冲垮!他死死盯着苏挽月,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脸,又像是在透过她的面容,疯狂搜寻着某个深埋于记忆底层的、早己模糊不清的影子。

“告诉我!” 他猛地向前又跨了一步,肋下的剧痛如同钢针刺入,让他身形剧烈一晃,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却浑然不顾,仿佛那痛楚反而成了某种刺激。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迫切和不容置疑的威压:“苏挽月!你这半块玉佩!到底从何而来?!是谁给你的?!说——!”

那声音在密闭的书房内回荡,带着金石撞击般的锐利,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苏挽月被他骤然爆发的情绪和迫人的气势逼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紫檀木椅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那沉甸甸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惊涛骇浪!这不是简单的追问,这是被触及了灵魂最深禁忌的本能反应!这半块玉佩,对他而言,绝非寻常信物!

她强压下同样翻腾的心绪,迎着他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声音却异常清晰、平稳,如同投入沸水的寒冰:“此物,非他人所赠。乃是臣女生母——林清漪,临终前亲手交予我,贴身佩戴,从未离身。” 她一字一顿,目光毫不退缩,“王爷既识得此玉,更持有另一半…敢问王爷,可知此玉…究竟是何来历?与我生母林清漪…又有何关联?”

“林…清漪?” 萧承煜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的汪洋中奋力打捞。这个名字…有些许模糊的印象,似乎在哪里听过?宫中旧档?还是…更久远的、被刻意尘封的记忆?

就在他凝神思索的瞬间——

“嗡——!”

两块玉佩核心的暗金玄纹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幽光流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不再是之前的微弱呼应,而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骤然变得明亮、灼热!一股无形的、奇异的能量场瞬间以两块玉佩为中心扩散开来!

“呃!” 萧承煜猛地闷哼一声!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的太阳穴!紧接着,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冲入他的脑海!那感觉,如同尘封的闸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骤然撞开,沉积了十几年的记忆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刮擦着他的神经!

画面碎片一:地点: 似乎是一处远离宫廷的行宫别苑?雕梁画栋,却带着远离权力中心的清幽。空气中有浓郁的…药香?还有…淡淡的、清冽的梅花冷香?人物: 一个穿着素雅白衣的女子身影,很模糊,看不清面容。只记得她身形纤细,气质温婉沉静,如同空谷幽兰。她似乎…总是低着头?在整理药材?或是在…书写什么?她的手指很漂亮,白皙修长。光影: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那女子…腰间似乎悬挂着什么?在阳光下…反光?一点温润的、莹白的微光…是玉佩?那形状…那纹路…模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画面碎片二:地点: 同一处别苑?或者换了一处?光线昏暗了许多,似乎是黄昏?或者…深夜?声音: 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很痛苦。还有一个女人低低的、带着无尽悲伤的哭泣?是谁在哭?声音…很熟悉…是母妃!是母妃的声音!触感: 冰冷!刺骨的冰冷!一只大手紧紧攥着他幼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那手…粗糙、布满厚茧…带着一种让他本能恐惧的寒意!他被强行拖拽着…穿过黑暗的回廊…要去哪里?!气味: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清苦的药味?不…不对!那药味里…似乎还混杂着一丝甜腻的、让人头晕的…异香?像…腐烂的杏仁?!这味道…这味道让他胃里翻江倒海!是…“七日断魂引”?!幼时的他,怎么会知道这味道?!但这恐惧…深入骨髓!

画面碎片三:光影: 刺眼的烛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似乎在一个很大、很空旷的殿内?空气冰冷肃杀。人物: 很多人影在晃动,面目模糊,如同鬼魅。有穿着甲胄的士兵?有穿着宫装的太监?还有…穿着深色蟒袍、面容模糊却散发着可怕威压的男人?是皇叔(萧景琰)?!那时的皇叔…还很年轻…但眼神…好冷!声音: 严厉的、如同冰碴碰撞的呵斥声!是皇叔的声音!他在质问谁?质问那个白衣女子?!“林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私藏…”私藏什么?后面的话听不清了!被巨大的恐惧和嗡嗡的耳鸣淹没!焦点: 混乱中,他努力睁大眼睛,透过晃动的人影缝隙,死死看向那个被围在中间的白衣女子!他想看清她的脸!阳光下的玉佩…母妃的哭泣…可怕的毒药味道…都和她有关!她到底是谁?!就在他几乎要看清的刹那——“逆贼余孽!还敢窥伺!带走!” 一声暴喝!一个高大的、散发着血腥气的侍卫猛地挡在了他视线前方!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同时,一只冰冷粗糙的大手狠狠捂住了他的眼睛和口鼻!窒息感与黑暗瞬间将他吞噬!最后残留在意识中的,只有那女子腰间…玉佩被强行扯落时,发出的极其细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幼小心灵中的…清脆断裂声!“咔嚓——!”

“呃啊——!” 萧承煜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鬓角!肋下的伤口因身体的痉挛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此刻却完全感受不到!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带着血腥与冰冷恐惧的画面疯狂冲撞,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的神经!

“王爷!” 苏挽月惊呼一声,顾不得许多,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萧承煜的反应,那些破碎的、痛苦的呓语,尤其是最后那一声“林氏”和“逆贼余孽”的呵斥,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行宫别苑!药香!梅花!白衣女子!玉佩!母妃的哭泣!毒药(七日断魂引)!皇叔(萧景琰)的呵斥!林氏!私藏!玉佩断裂!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苏挽月脑海中如同被无形的线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得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答案!

那模糊的白衣女子…就是她的生母林清漪!那个在萧承煜模糊记忆中,带着温润玉佩、身处行宫药香之中、最终被皇叔萧景琰以“私藏逆贼余孽”罪名呵斥带走、导致玉佩断裂的女子!而萧承煜母妃的暴毙、所中之毒,竟也与她的生母、与这块玉佩、与那场发生在行宫别苑的变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怪!难怪玉佩会断裂!难怪母亲会被囚禁!难怪萧承煜会对玉佩有如此剧烈的反应!这一切,都源于十几年前那场被刻意掩盖的宫廷风暴!而她的生母林清漪,绝非普通的医女!她是“圣手医正”!是先帝御封!她服务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萧承煜的母妃!甚至…是先帝本人!

“玉佩…母妃…药…毒…皇叔…林氏…” 萧承煜痛苦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吐出这些零碎的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看向苏挽月,那目光中充满了痛苦、混乱,还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近乎暴戾的求证欲:“是她?!那个别苑里的…林氏医女?!她…她是你的…生母?!她…她腰间那块玉…就是它?!” 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苏挽月紧紧握在手心的半珏。

苏挽月的心跳如同擂鼓,她看着萧承煜眼中那深切的痛苦与混乱,看着他因剧烈头痛而苍白的脸,感受着手中玉佩那似乎还未完全平息的微弱共鸣。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最首接的、也是最残酷的印证。

她缓缓地、无比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是。若王爷记忆无差…那行宫别苑中,佩戴此玉、精通药理的林氏医女…便是臣女生母,林清漪。” 她顿了顿,迎着萧承煜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抛出了那个足以引爆所有谜团的关键问题:“王爷…您可还记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您的母妃…因何暴毙?我的母亲…又因何被冠以‘逆贼余孽’之名?这‘双鱼珏’…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它的出现,会引来‘七日断魂引’的毒杀?引来落鹰涧的血案?!”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萧承煜混乱的记忆和尚未愈合的伤口上。他抱着头,指关节捏得发白,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些破碎的画面更加疯狂地涌现、纠缠——

母妃苍白痛苦的脸…林氏医女温婉模糊的身影…玉佩在阳光下的微光…刺鼻的血腥和杏仁苦味…皇叔冰冷如刀的眼神…侍卫粗暴的拖拽…玉佩断裂的脆响…

“啊——!” 他再次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身体猛地向后踉跄,撞在沉重的紫檀木书案上!案上的青铜雁鱼灯剧烈摇晃,灯焰明灭不定,将他痛苦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鬼魅!

“王爷小心!” 苏挽月惊呼,再也顾不得礼数,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他的手臂肌肉紧绷如铁,带着灼人的热度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不仅仅是伤口的痛楚,更是记忆深处被强行撕裂的剧痛!

就在这时,藏锋阁厚重的门外,传来长风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王爷!流云急报!落鹰涧有重大发现!三司…挖出了尸骨!”

尸骨?!萧承煜和苏挽月同时一震!混乱的记忆与现实的线索再次猛烈碰撞!

萧承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房门方向,混乱痛苦的眼神中,骤然爆射出骇人的冰寒与刻骨的杀机!那些破碎的画面仿佛被这“尸骨”二字强行粘合,指向一个更加黑暗血腥的真相!他强忍着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剧痛,推开苏挽月的搀扶,用尽全身力气挺首脊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混乱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决断: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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