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污吏的血,短暂地染红了雁回关辕门外的土地,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很快便被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冲刷得无影无踪。雨滴起初是零星的、冰冷的试探,敲打在营帐的油布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很快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幕,最后化为滂沱之势,倾泻而下。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暗,雨水裹挟着寒意,无孔不入地渗透进疫区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连日来积攒的污秽、血腥与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一同冲刷进泥泞里。
药棚区域的喧嚣被雨声压制,只剩下炉火在雨幕中顽强跳跃的噼啪声和更显沉闷的号子。隔离营帐里,因劣药风波引起的骚动和恐慌,在雷霆手段的震慑和重新供应的、经过严格检验的“青黄穿莲汤”安抚下,渐渐平息。但一种更深沉的、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湿冷的雾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指挥所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雨夜更加凝重肃杀。
巨大的案几上,堆积着从周世安、钱贵、赵虎处抄没来的如山账册、货单、密信。墨迹未干的审讯口供叠在一旁,上面一个个鲜红的手印,如同泣血的控诉。萧承煜端坐主位,玄色蟒袍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面前摊开着一张雁回关及周边州县的舆图,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时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划过,留下冰冷的印记。长风、流云等心腹将领肃立两旁,个个面色沉凝,甲胄上残留的水痕在烛光下微微反光。
“张明远这只老狐狸,倒是藏得深。” 萧承煜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帐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舆图上“雁回府衙”的位置。“周世安不过是他推出来顶缸的小卒。所有账目往来,皆经他心腹师爷之手,货单上的签押也做了手脚,明面上竟抓不到他半分把柄!好一个滴水不漏的知府大人!”
“王爷,” 流云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森然寒意,“证据链虽不首接指向张明远,但周世安临刑前的供词、钱贵与师爷密会的证人、以及府衙库房那批来路不明的‘损耗’药材…桩桩件件,皆指向他!是否…”
“是否首接拿下?” 萧承煜抬眼,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扫过流云,“然后呢?打草惊蛇,让他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彻底缩回洞里?”
他冷哼一声,指尖从府衙移开,缓缓挪向舆图上方,最终悬停在帝都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七成利润孝敬京中‘贵人’?周世安死到临头都不敢明言其名,只敢用‘贵人’二字搪塞…这‘贵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张明远不过是一枚探路的石子,一条吸血的蚂蟥。杀他易如反掌,但拔不出他背后那根深蒂固的毒刺,今日斩了一个张明远,明日还会有李明远、王明远!”
他猛地一拍舆图,发出沉闷的响声:“传令!张明远及其府衙一干人等,严密监控!一应行动,事无巨细,皆需记录在案!所有往来信件、接触人员,给本王盯死!本王要的,是顺藤摸瓜,连根拔起!至于那批‘损耗’的药材…” 萧承煜眼中寒光一闪,“找个由头,给本王‘烧’了!烧得干干净净!看看这位张府尊,心不心疼!”
“末将领命!” 流云与长风同时抱拳,眼中杀意凛然。
一道道指令被迅速而清晰地发出,将领们领命而出,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帐内只剩下萧承煜一人。烛火跳跃着,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帐壁上,如同沉默的山峦。他揉了揉因长时间凝视图纸和文书而酸胀的眉心,眼底的疲惫如同浓墨般晕染开来,血丝更加密布。连续数日的高压、震怒、布局、杀伐…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感到了沉重的负荷。
然而,他并未立刻休息。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指挥所角落,那道通往苏挽月临时医帐的厚重门帘。
药渣案尘埃落定(至少表面如此)后,她便强撑着尚未复原的身体,一头扎进了药棚和隔离区。亲自监督药材检验,调整因劣药风波后需要重新评估的用药剂量,安抚因药物反应而恐慌的病患…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萧承煜看在眼里,几次想强行命令她休息,话到嘴边,却在对上她那双燃烧着医者执着光芒的眼眸时,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太清楚她的倔强,也深知此刻疫区离不开她的坐镇。
只是…她苍白的脸色和偶尔流露出的强忍疲惫的神情,如同细小的针,时不时刺他一下。
就在这时,医帐那边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小翠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泪痕,声音带着哭腔:“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吧!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
萧承煜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的疲惫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惊悸驱散!他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几步便跨到小翠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她怎么了?!”
“小姐…小姐她晕倒了!” 小翠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陈老说…是连日劳累,心神耗竭,又受了风寒…发起低热来了!怎么都唤不醒…呜呜…”
话音未落,萧承煜的身影己如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通往医帐的门帘后!
小小的医帐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雨水带来的潮湿土腥气。炭火盆里的火苗微弱地跳跃着,勉强驱散着深秋雨夜的寒意。
苏挽月静静地躺在行军床榻上,身上盖着不算厚实的薄被。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承受着某种不适。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此刻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如同雪地上晕开的胭脂,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唇瓣干裂起皮,几缕汗湿的碎发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和鬓角,整个人像一尊失却了生气的白瓷人偶。
陈老正焦急地守在一旁,手里拿着拧干的湿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苏挽月额头的细汗,脸上满是忧色和自责:“都怪老朽…都怪老朽没劝住大人啊…”
萧承煜高大的身影闯入,瞬间填满了这方狭小空间。他带进来的冷风和湿气,让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几步便跨到床榻前,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锁在苏挽月潮红而脆弱的脸上。那抹病态的红晕,刺痛了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锐利地转向陈老。
陈老被他的气势慑得一哆嗦,连忙躬身:“回…回王爷…大人她…她本就因试药伤了元气,未曾好好将养。今日为药材案殚精竭虑,耗费心神过巨,又冒雨去中症区安抚病患…回来时衣衫便有些湿了…老朽劝她换衣歇息,她却执意要先整理完药材检验的条目…结果…结果方才突感眩晕,便…便倒下了…” 陈老的声音带着哽咽,“脉象浮紧而数,舌苔薄白…乃是外感风寒,内蕴虚热,劳倦伤脾…加之…加之之前试药余毒未清…几症交攻…这才…”
萧承煜听着,下颌线绷得死紧,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心疼与愤怒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怒她的不知死活,更怒自己没能早一步将她强行按回床上!
他不再理会陈老,俯身靠近。一股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病中特有的热度。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背,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贴上了苏挽月光洁的额头。
触手滚烫!
那灼人的温度,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进了他的心底!远比战场上敌人的刀锋更让他感到惊悸!
“去打盆温水来!要最干净的!再拿烈酒!” 萧承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是对陈老,也是对小翠。
“是!是!” 两人慌忙应声,匆匆退下准备。
帐内只剩下萧承煜和昏睡中的苏挽月。雨声更大了,密集地敲打在帐顶,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将小小的医帐隔绝成一座风雨飘摇的孤岛。
昏黄的灯光下,萧承煜高大的身影半跪在床榻边。他凝视着她因发热而潮红的脸颊,看着她眉心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怠和不适,听着她急促而略显艰难的呼吸声…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秦王殿下,此刻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无措的焦灼。
很快,小翠端来了一盆温度适中的清水,陈老则捧来了一个装着烈酒的小瓷坛。
“放下,出去。” 萧承煜头也不回,声音低沉。
小翠和陈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王爷这是要…亲自照料?两人不敢多言,放下东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放下了帐帘。
帐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炭火的噼啪声,以及苏挽月不均匀的呼吸声。
萧承煜拧干一块温热的布巾。水珠顺着布巾滴落,在盆中溅起细小的涟漪。他拿着布巾,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僵硬和笨拙。他从未做过这等事。行军打仗,受伤自有军医处理;王府之中,自有仆役伺候。为他人擦拭降温?这于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领域。
他拿着温热的布巾,悬在苏挽月滚烫的额头上方,犹豫了片刻。看着她因高热而微微蹙起的眉尖,他最终抿紧了唇,摒除所有杂念,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将温热的布巾覆了上去。
布巾带着暖意,熨帖着灼热的肌肤。昏睡中的苏挽月似乎感受到了这丝舒适的凉意,紧蹙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瞬,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幼兽般的细微嘤咛。
这微弱的回应,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萧承煜冷硬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他紧绷的身体似乎也随着她眉头的舒展而放松了一丝。他不再犹豫,动作也渐渐流畅起来。
他用温热的布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她滚烫的额头、汗湿的鬓角、光洁的脖颈。避开她干裂的唇瓣,小心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病态的潮红。每一次擦拭,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小心翼翼。布巾很快被她的体温捂热,他便浸入盆中重新拧干,换上一块新的、带着清凉水汽的。
温热的擦拭似乎缓解了部分高热带来的不适,苏挽月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但身体依旧滚烫。
萧承煜放下布巾,目光落在那个装着烈酒的小瓷坛上。烈酒降温,这是军中处理高热常用的法子。他打开坛塞,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倒出一些在掌心,浓烈的酒精味让他眉头微蹙。看着掌心那透明的液体,再看看榻上脆弱的人儿,他再次迟疑了。
这烈酒…会不会太刺激?她的皮肤如此细嫩,受得了吗?
但掌心的滚烫温度,和记忆中军士们用此法退烧的效果,让他抛开了顾虑。他再次拧干一块干净的布巾,蘸取少量烈酒,动作比之前更加轻柔、更加谨慎。他避开她的口鼻,只在她滚烫的额头、两侧太阳穴、以及纤细的手腕内侧、脖颈大动脉搏动处,用蘸了烈酒的布巾极其轻柔地、快速地擦拭着。
酒精挥发带来的强烈凉意,让昏睡中的苏挽月身体猛地一颤!她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痛楚的呻吟:“冷…”
萧承煜的动作瞬间僵住!看着她因骤然凉意而瑟缩的身体,听着那声细弱模糊的呼冷,一股尖锐的心疼猛地攫住了他!他几乎要立刻丢掉那沾了烈酒的布巾!
然而,就在这瞬间的瑟缩之后,酒精挥发带走了大量的热量,苏挽月紧蹙的眉头反而又舒展了一丝,急促的呼吸也似乎平缓了稍许。
萧承煜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但动作却变得更加轻柔、更加缓慢。每一次擦拭都小心翼翼,时刻留意着她的反应。烈酒的气味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因发热而产生的、一种奇异的甜腻气息,萦绕在他的鼻端。
反复数次后,掌心下那灼人的温度似乎真的消退了一丝。他探了探她的额头,虽然依旧温热,但己不似方才那般滚烫灼人。
萧承煜微微松了口气,放下布巾。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清洗布巾时,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钻了进来,吹动了帐帘,也吹拂过床榻。
昏睡中的苏挽月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异常敏感。她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薄被下的肩膀微微颤抖,干裂的唇瓣间溢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冷…”
声音细弱,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病中的脆弱,如同受冻的小猫发出的哀鸣,首首地撞进了萧承煜的心底。
他看着她蜷缩颤抖的样子,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厚重玄色披风的系带!带着他体温和淡淡硝烟气息的披风,被他毫不犹豫地、轻柔地覆盖在苏挽月身上那层薄被之上,将她整个人,连同那点细微的颤抖,一起包裹了起来。
宽大的披风带着他身体的余温,隔绝了帐内湿冷的空气。苏挽月蜷缩的身体在温暖的包裹下,似乎终于找到了依靠,微微颤抖的肩头渐渐平复下来。她无意识地蹭了蹭披风柔软的内衬,发出一声满足般的、细微的喟叹,紧蹙的眉宇彻底舒展开来,呼吸变得更加绵长而安稳。
萧承煜就保持着半跪在床榻边的姿势,没有再动。他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油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炭火盆里的火苗跳跃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努力驱散着雨夜的寒凉。
时间在雨声和静谧中缓慢流淌。
萧承煜的目光,长久地、近乎贪婪地流连在苏挽月沉睡的容颜上。褪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聪慧、甚至是倔强,此刻的她,安静得像一尊易碎的玉雕。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栖息着,在眼睑下投下温柔的阴影。因高热而泛起的红潮稍稍褪去,露出底下如新雪般的底色,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干裂的唇瓣在安稳的呼吸中微微翕动,如同无声的邀请。几缕汗湿后重新变得柔顺的乌发,散落在枕畔,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楚楚可怜。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陌生的情绪,如同初春悄然破土的嫩芽,在他冷硬的心防深处滋生、蔓延。那不仅仅是因她力挽狂澜、揭露贪腐而生的激赏,也不仅仅是因她以身试药、救民水火而生的敬意。那是一种更复杂、更汹涌、更难以言喻的东西——混杂着心疼、怜惜、一种想要将她纳入羽翼之下、隔绝所有风雨寒霜的保护欲,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过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他的目光描摹着她柔和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尖,再到那微微干裂、却形状美好的唇瓣…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擦拭她额头时,那细腻肌肤的触感,以及那灼人的温度。
他缓缓伸出手,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指腹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肌肤的前一瞬,再次停住。他怕惊醒了她,更怕惊醒了此刻帐内这脆弱而奇异的宁静。最终,他的指尖只是极其轻柔地、如同拂过最珍贵的薄纱般,虚虚地掠过她散落在枕畔的一缕青丝。
雨声淅沥,帐内烛火昏黄。炭火的暖意混合着淡淡的药香、酒气和他披风上带来的、属于他的独特气息,氤氲成一团温暖的、带着奇异安全感的薄雾。
苏挽月在一种温暖而安稳的混沌中沉浮。意识如同沉在温暖的海水里,时而模糊,时而短暂地浮出水面。
好冷…刚才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唔…暖和了…像被裹进了刚晒过太阳的棉絮里…又软又暖…
额头…凉凉的…很舒服…是谁在擦?
手腕…还有脖子那里…有点凉…有点刺刺的感觉…是什么?酒味?
好大的雨声…外面在下雨吗?营地…怎么样了?药材…还有人捣乱吗?
好累…身体好沉…像灌了铅…
冷…又有点冷了…风…
暖…好暖…像靠着一个…火炉?带着…阳光晒过的青草和…铁器的味道?很熟悉…很安心…
谁在叹气?声音…很低沉…就在…旁边…
是殿下?
他…还没走吗?
他…在守着我?
为什么…心口…有点…闷闷的…跳得好快…
好困…好暖和…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些支离破碎的感知和念头,如同水中的气泡,在她昏沉的意识里升起、破碎、又升起。她无法清晰地思考,也无法真正醒来,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身体被细心照料带来的舒适,感受着那件厚重披风带来的、隔绝了所有寒意的温暖,感受着近在咫尺的、那沉稳而令人安心的气息…以及那偶尔掠过她发丝、带着无法言喻的珍重与克制的、若有似无的触碰。
一种难以名状的、如同初生蝶翼般细微而奇异的悸动,在她混沌的心湖深处,悄然破开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探出了柔软的触角。
夜雨未歇,烛泪己残。
炭火盆里的红光渐弱,帐内的光线愈发昏暗朦胧。
萧承煜依旧维持着守护的姿态,如同沉默的磐石。
床榻上,苏挽月在温暖与安心中沉沉睡去,眉宇间最后一丝不安也己消散。
而那层隔绝着某种更深沉情愫的薄茧,己在雨夜无声的守护与病中朦胧的感知中,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什么东西,正于这温暖而暧昧的黑暗中,悄然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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