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坐在天命阁偏殿的窗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窗外雨丝斜斜地飘进来,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暗色的痕迹。她盯着自己袖口那道歪歪扭扭的针脚——这是昨夜偷偷练习飞针时扎破的,血渍己经发黑,结成了硬痂。
“苏姑娘。“嬷嬷阴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阁主有令,今夜子时,刺杀镇北王次子赵钰。”
苏婉儿猛地站起来,后腰撞翻了案上的茶盏。褐色的茶水漫过她昨夜抄写的《天命预兆》,那些歪斜的字迹在水中晕染开来,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思绪。她想起三天前在集市上见过赵钰——那个穿着玄色锦袍的年轻人,正用折扇挑起卖花女的下巴,嘴角挂着令人作呕的笑意。
“为何是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连只鸡都没杀过......”
嬷嬷枯瘦的手指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天命女不需要理由。”指甲深深陷进皮肉,“这是阁主对你的考验,若失败......“她没说完,但苏婉儿看见她眼中闪过的寒光,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申时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兵器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婉儿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五支乌木飞镖。这是她第一次被允许碰真正的暗器,指尖抚过镖身上冰凉的纹路,突然想起小时候偷玩绣花针被王婶追打的情景。
“手腕要稳。”阿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捧着个红漆木匣,“像这样......”他示范性地转了个腕花,木匣里突然弹出三枚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苏婉儿倒吸一口冷气。这些银针比训练用的粗了一倍,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是淬了毒的。她突然注意到阿砚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处结着紫黑色的痂,像是被什么野兽咬过。
“这是......”
“上回任务留下的。”阿砚若无其事地合上木匣,“记住,要打他左肩第三根骨节。”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这是赵钰的命门图,阁主说......”话未说完就被外面的梆子声打断。
子时的更鼓声刚过,苏婉儿就像片落叶般飘落在镇北王府的院墙上。月光给青瓦镀了层银边,她数着地上的青砖——第七块松动的位置,是今早阿砚用飞镖标记的。
“谁!”巡逻的守卫突然喝道。苏婉儿屏住呼吸,感觉心跳声大得能震碎耳膜。她看见守卫提着灯笼照过来,火光映出他腰间挂着的铜牌——正是那天在矿洞见过的天命阁标记!
电光火石间,苏婉儿甩出第一支飞镖。镖身破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守卫的灯笼突然熄灭,惨叫声划破夜空。她趁机翻进院子,绣鞋踩在的草叶上,凉意顺着脚心首窜上来。
赵钰的卧房在东厢第三间。苏婉儿贴着墙根挪动,听见里面传来醉醺醺的调笑声:“小红,再喝一杯......”她握紧飞镖的手渗出冷汗,突然想起王婶说过的话:“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要记住,每个活生生的人,都是有爹娘生养的......”
房门突然洞开。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月光下,苏婉儿看见他左肩衣料滑落,露出第三根骨节——那里有块朱砂痣,正是命门图上标注的位置。
飞镖离手的瞬间,她突然看清那张脸。与记忆中重叠的,是十年前在村口给她糖吃的少年。那时他的虎牙缺了一颗,笑起来像偷吃了蜂蜜的小狐狸。
“铛!”飞镖撞在廊柱上反弹回来,苏婉儿慌忙接住。赵钰己经警觉地转身,手中折扇“唰“地展开:“什么人?!”
“小红?你怎么......”赵钰的话戛然而止。苏婉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攥着那支乌木飞镖。醉汉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他盯着她额头的印记,脸色瞬间煞白:“天、天命女?!”
苏婉儿感觉有团火在胸腔里燃烧。她想起嬷嬷说的话:“天命女不需要怜悯。”可当赵钰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石桌时,她还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睁开眼时,她看见阿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柴刀架在赵钰颈间:“阁主说......留活口。”
回到天命阁时,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苏婉儿跪在刑堂中央,身上的衣裳被冷汗浸透又风干,结了一层白花花的盐渍。嬷嬷的藤条一下下抽在背上,却比不过心里翻涌的恶心感。
“知道为什么罚你吗?”嬷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天命女的手,沾了血就要习惯。”她突然扯开苏婉儿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新添的淤青,“下次再心软,就剁了这双手。”
苏婉儿蜷缩在地上发抖。她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赵钰吐在她鞋上的酒气。更可怕的是,她脑海里不断闪现那个少年惊恐的眼神——就像小时候被她失手打死的野猫。
三更天的梆子声里,苏婉儿溜进了后山。月光给乱葬岗的坟包镀上银边,她挖了个浅坑,把那支没用上的飞镖埋进去。指甲缝里的泥土带着潮湿的腥气,让她想起王婶菜园里的蚯蚓。
“对不起......”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片叶子。远处传来守夜人的咳嗽声,她慌忙抹了把脸,却发现手上沾的不是泪水,而是不知何时划破的伤口渗出的血。
突然,身后传来窸窣声。苏婉儿转身看见个黑影,差点尖叫出声——是漆凌!他靠在老槐树上,月光勾勒出他苍白的轮廓,额头的印记在暗处泛着诡异的紫光。
“你都看见了?”她声音发抖。
漆凌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吃吧,糖火烧,还是热的。”他顿了顿,“我第一次杀人时,吐了整整三天。”
糖火烧的香气在嘴里化开,苏婉儿突然尝到一丝铁锈味。她猛地抬头,看见漆凌嘴角有道新鲜的血痕:“你受伤了?”
“没事。”他擦掉血迹,却扯动了额头的印记。紫光突然大盛,照得两人脸色惨白。苏婉儿看见他脖颈处浮现出诡异的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龙脉......”漆凌喃喃道,“它在反噬......”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天命阁的方向腾起火光,隐约有喊杀声传来。
两人赶到天命阁时,正看见一队黑衣人从角门涌出。为首的赫然是赵无庸,他手里提着个滴血的包袱,见到苏婉儿便阴森一笑:“苏姑娘来得正好,看看这是什么?”
包袱散开,里面滚出颗带血的人头——竟是嬷嬷!她瞪大的眼睛里还凝着恐惧,舌头伸得老长,像条被掐死的蜥蜴。
“这是警告。”赵无庸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阁主说......该换批棋子了。”他突然甩袖掷出三枚飞镖,漆凌挥袖挡下,其中一枚却擦着苏婉儿的鬓角飞过,在墙上迸出点点火星。
回到偏殿后,苏婉儿才发现自己袖口沾了块黑色的污渍。凑近闻有股焦糊味,像是......血肉烧焦的味道?她突然想起赵无庸匕首上的反光——那绝不是普通的金属光泽。
“在想什么?”漆凌端着药碗进来,脸色比白天更差了。他额头的印记还在隐隐发烫,袖口隐约露出带血的绷带。
苏婉儿没回答,只是把那块污渍刮下来放在烛火上烧。刺鼻的黑烟里,隐约浮现出个模糊的图案——像是天命阁的星象图,又多了些扭曲的纹路。
“看来我们都被困在棋局里了。”漆凌突然说。他伸手想碰苏婉儿的脸,却在半空停住,“婉儿,答应我一件事......”
窗外突然传来守卫的呼喊:“有刺客!快保护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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